第一百二十八章：官家见他让三分
围观的人，不管懂不懂罗英暗语的，全都捧腹大笑。懂的人，笑他拿了莫怀仁的好处，却把莫怀仁给卖了，实在不当人子。不懂的人，笑他沽名钓誉，连这么个简单的谜题都猜不出来。
人各有笑。
罗英也不气恼，也没什么好气恼的。既然欠了莫怀仁的恩情，那就得还，能有什么办法？
但刘善花依旧不答应罗英的提议，马上又回歌骂过去：“你发癫，人家问地你答天。天上为何有风雨，地上为何有山川？”
罗英当场就懵圈了。
天上为何有风雨？这不是问他李隆基为什么会勃然大怒，坚决要废土司吗？
地上为何有山川？真不是问他刘三姐为什么会油盐不进，坚决要废土司吗？
这问题，罗英倒不是不知道答案，可是在这个场合，更不敢回答啊。
一旦回答出来，那就是光明正大告诉世人，莫怀仁们就是上要欺君，下要欺民，摆明了无视君臣大义，漠视民生疾苦。这不是要莫怀仁的命吗？
不回答，就算李隆基问罪下来，起码还可以来一句“小臣愚钝”，搪塞一二，就算受罚也能轻点，不至于丢掉小命。
罗英是来报恩，保莫怀仁命的，自然不敢回答。
但除了罗英，这一船读书郎还真没有人听懂刘三姐的暗语，只不过从字面上，他们也答不上来。
那天上为何有风雨，是钦天监他们的学问，地上为何有山川，是阴阳先生他们的学问。
黉门秀才倒也不是没人答得上来，但附庸风雅之辈却是答不上来的，就莫怀仁请来的这一船读书郎，除了罗英，没人答得上来。但罗英不会回答，更不敢回答。
真要回答出来，那不利于解决问题，保不了莫怀仁的命，那就成恩将仇报了。这种事情，罗英坚决不干。
陶秀才知道罗英能答出来，但看他不出来回答，也不好再叫他，毕竟先前就是自己叫他出丑的，再叫他出来，把他得罪死了，回头他给自己发个不好的口彩，那自己就完了。
但对歌不能不对下去啊。陶秀才答不上来，一急，就急出来一个主意，指着刘三姐说：“刘三姐，谁跟你讲天讲地？我们要讲眼前。”
刘善花听了就好笑，跟他讲眼前他听不懂，就说自己是在跟他讲天讲地，得，那就跟他讲一个他听得懂的眼前。马上眼睛一眨，唱歌问他：“讲眼前，眼前眉毛几多根？问你脸皮有几厚？问你鼻梁有几斤？”
都“耕田耙地我知道，牛走后来我走先”了，莫怀仁还不肯就此罢手，这脸皮是有多厚？
她这山歌一出口，舟妹又笑了。先前被李秀才欺负后的心情，现在全都一扫而光了。
舟妹心说：“有这个姐姐，真好。要是她能当我嫂嫂，那就更好了。”
不单舟妹笑的灿烂，围观的人全都笑得更灿烂了。
这个猜歌，问的真刁钻。
围观的人那么多，能答上来的人也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罗英自然是能答上来的。数眉毛，不是单根就是双，脸皮更比城墙后，山根岂能用秤称？
山根，就是鼻梁的通俗代称。
但是罗英依旧不能答，真要这样答了，就表明莫怀仁坚决跟刘三姐作对到底，那先前唱的见了皇上背朝天就毫无意义了，也等于是打自己的脸了。
而且这样表态，一样会让莫怀仁丢掉小命。
罗英只能装作答不上来，与这一船读书郎一起翻歌书找答案。其实罗英知道，歌书里面根本没有答案。
刘善花也不急，就等他们翻歌书找答案。
但是这些读书郎，翻了几箱书都没有找到答案。
对歌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不是让你精雕细琢做文章，这些读书郎翻了一刻钟的歌书，也没有找到答案，没人出来答歌，按照对歌的规矩，已经输了。
阿牛就开腔唱：“唱歌莫给歌声断。”
李老汉马上接过来唱：“吃酒莫叫酒壶干。”
根明又接一句：“酒壶干了有钱买。”
围观的人还跟他们和一句：“歌声断了无人还哎，无人还。”
这四句，但凡会唱山歌的人全都会，就是宣布对手对歌对输了，才唱的歌。
莫怀仁气急，站起身走到那些读书郎身边，一把夺过一本歌书丢进小漓江。
刘善花看莫怀仁的模样，还不肯就此罢手，立即近前两步，指着漂在小漓江水面上的歌书唱：“这里是条清水河，你的歌书臭气多，莫把臭书丢下去，免得弄脏这条河，这条河吔。”
这个莫怀仁，比林重俊还不如。
林重俊好歹对歌对输了，就会自己认输。
不过这才符合莫怀仁的身份，他是十万大山的土司之王，绝不会轻易认输，向土民妥协的。
刘善花得乘胜追击才行，让他输的越尴尬越好，要是能跟以前对付别人那样，直接把他唱死在这里，那就最好。
莫怀仁还没有坐回去，现在也坐不回去了，直接拉陶秀才出来，叫他：“陶先生，你来对，一定要把她的威风给打下去。”
罗英不知道搞什么名堂，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当儿戏，只能叫陶秀才了。
陶秀才也对罗英不满，但没办法，他弄不过罗英。现在莫怀仁叫，他只能出来威胁刘三姐唱：“劝你休要惹祸灾，莫家有势又有财，官家见他让三分，阎王见他要下拜。你若顺了莫公意，莫公自有好安排，在家让你日不晒，出门三步有人抬。”
那一船读书郎还一边点头，一边拍手叫好。
在十万大山，莫家就是第一号势力。官家见了土司，都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何况他还是土司之王呢。
倘若没有这点能耐，官家不说废掉土司，起码早就逼到土司执行对半租政策了，怎么会说出那句不强逼土司执行减租政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