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晓利出事
所谓暗滩,就是在河滩地的水面下形成的隐蔽空洞,这些空洞大多是早年间人工挖沙落下的后遗症。几公顷的河滩地高低不平,低洼的地方存在着积水,这些浅滩看似只是一个小水洼,其实下面隐藏着一个巨型的水塘。
薛晓利驾着三轮车穿过泥泞的河滩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卫兵面前。
卫兵站在泥潭里死命拉着车斗后的铁板,妄想用自己力气将一吨重的拖拉机拉回来。
薛晓利跳下车子冲了过去,他站在卫兵旁边,抓住铁板拼命的往岸边拽着,两人憋着一口气齐心用力,脸颊涨的通红,胳膊都要拉断了还是没法阻挡拖拉机陷落的趋势。
卫兵急的哭了出来:“我的车!完了!我的车贷款还没还完,这下完了!”
他红着眼睛看着慢慢沉没的拖拉机,毫不犹豫的挥起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我真贱!贱货!完蛋了,这下完蛋了!”
薛晓利站在一旁沉默着,卫兵的家庭情况他很清楚:上有一位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一个五口之家的重担,全都压在这辆拖拉机上。
拖拉机就是卫兵的命根,是他们一家赖以生存的工具!
来不及多想,薛晓利拔腿往身后的规划区跑去,他必须借来绳子阻止拖拉机继续陷落。
他飞快地跑着,扯着嗓子大喊道:“谁家有绳子?车陷暗滩了!大家出手帮帮忙啊!”
规划区里的农民工们大多抱着一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撑着铁锹好奇的看着这位可怜的求助者。
他们或许真的没有工具,也或许不想将工具借出来,但是人心难测,尽管薛晓利竭力求救,仍没有人出手相助。
薛晓利急坏了,他边跑边喊,最后快要跑到出口的时候,一位好心的中年大叔借给他一副细长的绳子。
“叔,你还有结实点的不?这不行啊,一拉肯定断了呀。”
大叔愣了下:“好像记录员那里有,你先回去拉着车,陷进去就拉不出来了,我去给你借钢绳!”
薛晓利感激的看了大叔一眼,扭头朝河滩地的深处跑去。
他飞快地跑着,不敢有丝毫松懈,赶到卫兵身旁时,他感到自己的肺都要炸了,可他来不及歇息,喘着粗气将绳子挽了个套拴在自己车子的牵引梁上。
卫兵看着自己那辆三轮车,结巴的问答:“晓利,行不行啊,能拉出来吗?”
“不试哪知道!”薛晓利将绳子那头扔给卫兵:“套上,我挂低档先拽着,等会钢绳来了再拉!”
随着车辆发动,那根细绳猛地绷紧,隐隐传来“吱吱”的过载声。
薛晓利不敢再踩油门,他拉紧手刹跳下车子看了眼陷在水中的三轮车,拍着卫兵的肩膀说道:“起码现在不沉了,等会试试,肯定能拉起来!”
卫兵感激的说道:“晓利,真是吓坏我了,多亏有你,要是没了车,我还咋活啊!”
“哎,竟说丧气话!”
薛晓利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为他点上,卫兵拿着那根烟不住颤抖着,他深深地吸了口,额头上又冒出来一层汗珠。
就在这时,那位好心大叔开着三轮车冲了过来,他将车上的钢缆卸下,看了眼陷在坑中的拖拉机叹息道:“这坑肯定深,要拉估计得请拖机。”
卫兵结巴的问道:“叔,请个拖机多少钱啊?”
“还不得三五百?这地方又偏路又难走,包运费包油钱咋也得五百吧。”
“五百啊。”卫兵面露难色:“我拉上一天的车也就能挣五十块钱。”
大叔呵呵笑道:“那看你咋算账嘛,你说请拖机费钱还是你这车子值钱,总有个比较的。”
薛晓利礼貌的为大叔点了根烟,十分诚恳的感谢道:“叔,麻烦你了。要不待会咱两个三轮车一起拖一下试试,拖不动的话再请大机器。”
大叔欣然答应了:“能行!那就试试吧,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卫兵感激涕零,他又紧张又兴奋,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薛晓利猛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笑道:“看把你吓得,没事儿,这车我肯定给你拖出来!”
他利落的拎着钢绳套在自己的车上,大叔也把自己的三轮车掉了个头,两方绳索套上,他便拎着钢绳的另一头走进了齐腰深的水塘里。
钢绳的索头还未套牢,意外突然发生了!
原本维系两车平衡的细绳索“邦”的一声断掉,陷在水里的三轮车失去牵引猛地向坑底下沉,在巨大的惯性下,车子猛的侧歪,将薛晓利压倒在地。
薛晓利还来不及反应,厚重的车斗侧翼已经压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的整个身体被埋在水下,一股浑浊腥臭的溏水顺着嘴巴、鼻孔灌进他的肺部,他竭力挣扎着,可腿上的钢板压的他难以移动,只能沉在水里无奈等死。
卫兵本来胆子就小,遇到这种危险情况更是急的不知所措。
水面上浮起一串串水泡,除了能看到薛晓利的一只手,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坐在拖拉机上的大叔大惊失色:“快!快把钢索套在车上!”
“快啊!再晚点人就没了!愣啥呢!”
一声暴喝回响在耳边,卫兵猛地一颤,迈开大步跳进水里,将钢索挂到了拖拉机尾部的挂钩上。
他抓着薛晓利的那只手拼命拽着,可薛晓利的整个身子被拖拉机压在水下,卫兵的这种拖拽完全无济于事。
即便薛晓利会游泳,但在这样的生死时刻他彻底慌了神,他挥舞着胳膊挣扎着,一连呛了几口河水,肺里像是有千万根银针一样刺痛憋闷,整个人的意识也逐渐恍惚,耳边不断响起“嗡嗡”的耳鸣声。
意识弥留之际,薛晓利的脑袋里想到了家里的妻女和母亲,还想到自己的那块宅基地。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扎,浮在水面的那只手慢慢停止挥动,最后渐渐沉了下去。
卫兵哭喊着:“晓利,晓利啊!你快起来,你赶快起来!”
坐在拖拉机上的大叔暴喝道:“过来开上那辆三轮!人被压在水底下了,赶快把车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