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不留退路
周一早上，天依旧在下着小雨，汤良鉴特地早起到扫完卫生，悄悄地离开了饭店。好在这雨并不大，雾蒙蒙的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水汽，街上的人依旧很少，汤良鉴穿着黄美兰送来的新衣服，将手揣进口袋漫不经心的向前行进着。
清冷的温度令他的大脑格外清醒，他今天要去学校填志愿，黄美兰没有说具体时间，本着赶早不赶晚的态度，他想在早上八点之前赶到学校。
昨夜他又给程湘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孩哭哭啼啼的，他不断的安慰，最终才从程湘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
程湘伤心的原因很简单：母亲已经代她提交了志愿，却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她害怕录取院校距离汤良鉴太远，害怕与汤良鉴分开。
汤良鉴安静的听完女孩的诉说，最终说道：别哭了，没人会把咱们分开的。
声音沉稳而笃信，仿佛一切事情都在这个少年的掌控之中。
这句话令程湘感到莫名的安心，她不知道未来会向何处发展，但是仅凭汤良鉴的这句话，足够消除掉她内心的恐惧。
她害怕的是外面的花花世界会将她心爱的男生从她的身边拉走，距离不是问题，若是心不在一起了，即便贴身陪伴，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洞的傀儡。
汤良鉴是她的初恋，她想要打破老师、同学口中的“毕业即分手”的魔咒，与他长长久久的一直走下去。
出于这份淳朴的爱情，她在电话开头满心悲伤、涕泗横流，宛若已经到达了分手的绝望地步。
但到电话的最后，程湘是笑着的。她的爱人给了她最普通最坚定的回答，她不再害怕也不再担忧。
路过一家网吧时，汤良鉴犹豫一下，摸了摸口袋里仅存的十几块钱，转身走了进去。
自从杨扬走后，他便再也没有去过网吧，以前他对时兴的电子游戏十分痴迷，那也是因为有人陪他一起玩耍。
除了电子游戏，最能吸引人的便是精彩的互联网了，网上什么都能看到，什么都能查到。除了玩游戏，更多人选择使用网络进行社交聊天。
他们都说互联网将世界变成“地球村”，各式各样的人都能成为关系不错、相谈融洽的好朋友。但汤良鉴觉得，除了杨扬，其他人都配不上“朋友”二字。
清晨的网吧十分冷清，除了几个通宵的年轻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还有几个人猫在角落里吞云吐雾的看着屏幕上不断闪动的擦边视频。
汤良鉴开了一个小时的机子，输入账号密码点亮了笨重的显示器。
他对着发着蓝光的屏幕愣了片刻，然后握着满是油污的鼠标，打开了浏览器。
这次来网吧的目的是想查一些关于高考志愿填报的信息，他什么也不懂，只能寄希望于网络搜索。
输完“高考志愿”几个大字后，下面的结果栏跳出纷繁杂乱的结果，汤良鉴点开其中的一条看了半天，没有获得丝毫的帮助。
那时候的志愿填报，还是先估分，再填志愿，然后等分数，最后等录取通知书的老模式。
互联网刚刚兴起几年，网上关于“高考志愿”的消息很少，人们也不会想到去网络上进行相关搜索。
汤良鉴对着电脑屏幕，突然感到十分沮丧。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他能考上大学，多少人勤勤恳恳的日夜学习，最终不过是一所普通的二本大学。而他半路回头，仅凭一年的努力就能考上大学吗？
他自己都想笑，可又笑不出来，因为凭着考场上的感觉，他总觉得那些题不是很难，大部分的题目他都游刃有余。
可他又不能确认，因为预期违反了基本规律，倘若提前说出大话，定会让人捧腹大笑的。
这些天的打工生涯令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是读书还是打工，人总是要生活的，生活就需要钱，没了钱寸步难行。既然读书是为了赚钱，打工也是为了赚钱。不如抱着最坏的打算，直接一条路走到黑吧！
汤良鉴又搜出了地图，在搜索栏里依次输进去“瀛都理工大学商务学院，江州农业大学文理学院，江州政法大学文博学院”。
这几个学校都是程湘的志愿院校，常青不想让女儿远行，定下的目标院校也是在本省的范围内。
地图上一片高楼大厦，纵横交错的道路横贯在小小的屏幕上令人眼花缭乱，汤良鉴看着屏幕，仿佛来到了繁华的省会城市，那里遍地都是希望，遍地都是自由。
依次搜索后他才发现，这几个学校隔得并不远，最远的大约有十六千米的距离。
汤良鉴跑过男子一千米的运动会，他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忽然笑了：“很近嘛，跑步一小时就到了！”
他在地图上随意的浏览着，目光定格在那所处在绿地环绕的院校：江州大学。
上网一查，发现这所大学是全省赫赫有名的综合类院校，很多学科都是国家重点学科，在网上也能搜到很多的新闻报道。
他又点进学校的网址进去查看，最终看到了今年的招生简章，细细浏览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就这个吧！考上就上，考不上就打工！不留退路！
若干年后汤良鉴再次回想起那个清冷的早晨，总是庆幸那时候的搜索引擎没有像今天这样遍地虚假信息。若是跳出一个招生广告，他的人生可能就此改写了。
从网吧出来后，汤良鉴加快脚步向学校赶去，顺着门口的指示牌，他来到了石佳丽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书声朗朗，那是高一高二学生们的读书声，一波学生毕业，另一波学生又要为此拼尽全力。
办公室内人声鼎沸，家长同学混在一起，拿着纸笔小心翼翼的书写着院校名称和专业代码。
汤良鉴挺直身板径直走了进去，石佳丽被一群家长围的水泄不通，她在耐心解答着家长们的疑问，半白的头发因为汗水贴在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显得她更是苍老憔悴。
汤良鉴没有去打搅他们的谈话，他从旁边抽出一张表，拿着一本志愿参考书开始填写信息。
院校：江州大学，专业：法学，代码：31143。
他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思考，快速的填完自己的信息，甚至没有检查一遍，写完后将那张表放在了石佳丽的办公桌上。
石佳丽刚好从家长们的追问中抽出身来，她走到办公桌前想要喝口水休息片刻，目光一瞥看到了桌上的那张志愿表。
拿起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赶忙推开人群追了出去：“汤良鉴，停一下！”
汤良鉴听得老师的叫喊赶忙停下脚步返了回来，石佳丽拿着表格问道：“你估分了吗？这可是高考志愿啊，绝对不能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啊。”汤良鉴笑道：“反正也考不上，不如填一个好点的学校碰碰运气。”
“那，那你应该慎重考虑下，二本不够也可以考虑三本的。”石佳丽的语气缓和下来，她以为汤良鉴估分成绩很差导致他自暴自弃。
汤良鉴还是保持着那副温和的微笑：“能考上就上学，不能上就去打工，我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