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赡养老人
那碗热乎的炖排骨，是黄老头近一个月以来尝过的最美味的东西。即便是在睡梦里，他还是吧唧着嘴，回味着鲜美的浓郁香气。
汤军生悄悄地关上卧室的门退了出来，黄美兰坐在餐桌旁看着父亲啃食干净的大骨头，心里难受的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
母亲的遗像就立在电视机旁，黄美兰看向黑白照片上的慈祥面容，再也难忍满心愧疚，抱着遗像大哭起来。
老人刚到家时形容枯槁、双眼无神，与记忆中那个精神矍铄的父亲判若两人。
他就抱着母亲的遗像呆站在门口，黄美兰愣了一下才认出来这老头就是自己的父亲。
她赶忙冲上前去搀着父亲往沙发上坐，手刚触摸到老人的衣服，刺骨的寒冷顺着衣服传到手指，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老人在漏雨的屋子里呆了七天，老屋早就跳闸了，电话线也被狂风暴雨吹断了，这七天黄老头以雨水泡馍，愣是熬到了汤军生的到来。
若是汤军生再晚来一会儿，她再见到父亲时，可能就是废墟下的一具冰冷遗体了。
“妈，我对不起你！让您在地下担心了，女儿不孝，不孝啊！”
汤军生坐在板凳上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口说道：“小声点吧，咱爸刚睡下，你这哭天喊地的再把他吵醒了。”
黄美兰捂住嘴巴，哽咽着流泪道：“咱爸一辈子没受过苦，临老了却活的这么难！我咋就没想到去老房子看看他呢，我咋就没想到呢！”
说着说着，她更是悔恨的扇起自己的耳光，“啪啪”的打脸声在安静的客厅格外响亮。
汤军生不耐烦地拦住了妻子，瞪着大眼吼道：“现在后悔了？当时咋不去看看？要我说你们几个姐妹真是孝顺啊！我要是不去，老爷子不被倒塌的房子埋掉，也给饿死在床上了！”
秦枫缩在自己的卧室不敢言语，姥爷身上的湿衣服就是他和母亲一起脱下来的，那衣服又冷又潮，完全没有保温御寒的效果。
待老人脱下衣服，能够清晰地看到他干瘪皮肤下的根根肋骨，身上没有一丝肥肉，由上到下都是皮包骨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秦枫没法理解，但凭这副躯体，是怎么支撑那脆弱的生命的？又冷又饿，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竟有如此坚定的意志。
他当然没法理解，因为他忽略了老人怀里的那张巨大的黑白照，那是老人坚持至此的唯一动力。
汤军生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的吸着手上的香烟，眼见火星烧到海绵头，他才将烟头扔在地上。
他看向哭泣的黄美兰沉声说道：“行了！别哭了。好在老爷子没事，要是出什么叉子，我看你还哭啥。”
黄美兰细细擦拭着手中的照片，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
她抹着眼泪说道：“我得把她们都叫过来！让她们都看看咱爸多恓惶，看看她们都干得啥事！让她们对着咱妈的遗像好好道歉！”
说着，她便站起身子向电话走去，汤军生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她一哆嗦。
黄美兰红着眼睛看向汤军生：“咋了？好好的咋了？”
汤军生无奈的闭上眼睛，转而凶狠的龇牙道：“你是不是有病？你把她们几个叫来干啥？叫过来顶用吗？叫来她们就能赡养老人了？”
“那，那你让我咋办嘛。”黄美兰又急的哭了出来：“我咋对得起咱妈，咋对得起嘛！”
“你不用叫人，叫了也不管用，只能给人家心里添堵！”汤军生接着说道：“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说出去丢人！”
汤军生又点着一根烟：“以后就让咱爸住咱家，你就在家照顾老人！管被人咋说，咱家不差那几个钱！不就是一个烂房子吗？能值多少钱？至于为了那点遗产猜来猜去？往后任他们议论，老人就住咱家！必须住咱家！”
黄美兰坐了下来，低头思索片刻后嗫嚅道：“真塌了？不能住了？”
汤军生顿时暴怒道：“塌不塌都住咱家，你耳朵聋了？！”
黄美兰不敢说话，她静静地看着浑身湿透的汤军生，决定听从丈夫的想法，让父亲在自家住下来。
她沉默片刻后走进卧室为丈夫拿出干衣服：“你快来把衣裳换上，我把菜热热，咱也吃饭吧，忙活了一晚上也没歇歇。”
汤军生抽着烟，看向桌上凉透的饭菜全然没有食欲。
他开口问道：“你有没有给咱姐打过电话？雨这么大，沟里是不是发大水了？”
黄美兰轻声回道：“我没打，没啥事儿我一般不打电话，再说咱姐本来就不待见我，我打电话干啥。”
如黄美兰所讲，汤雪梅从刚开始就不看好这段婚姻，弟妹带着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这是她最为担忧的事情。
汤雪梅担心侄子在这个“双子”家庭吃亏，对方毕竟是亲母子，而且在以后的生活里，汤军生还得率先为对方的孩子娶媳妇，这无疑压榨了自家孩子的既得利益。
碍于这层芥蒂，汤雪梅看不上黄美兰，这两家的联系向来很少。
汤军生回头瞪了黄美兰一眼，踩灭烟头走向电话，摁下几个号码拨了出去。
黄美兰不敢吭气，她有些太绝情了：老父亲不关心，大姐汤雪梅也没有关心，全然没有家族血亲的人情味道。
她悄悄地走到餐桌旁，端起桌上的排骨走进厨房。
一阵忙音后，话筒里传来大姐熟悉的声音，汤军生沉声问道：“姐，是我啊。这两天下大雨，家里没事吧？”
汤雪梅的声音毫无感情：“那有啥事，好着嘞。你放假了？”
“噢，矿上的路让洪水冲断了，煤运不走都堆着呢，在矿上也没事干就回来了。”
对面一阵沉默，接着问道：“良鉴了？考得咋样，他也不跟我打个电话，也不来看看我。要是他不想在家住，就让他来这人住吧。”
汤军生咳嗽一下，略有心虚的回道：“他，他挣钱去了，在饭店给人家当服务员。”
“那高考咋样啊？有没有希望上大学？”
汤军生也摸不准儿子的水平，他含糊的答道：“就那样吧，我也说不准。能上就上，上不了就算了呗，咱一直担心，人家不争气也没办法。”
电话又一阵沉默，接着传来一阵声音：“你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吧，浪费电话费了。”
“没事了。”汤军生答道：“那就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