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艺儿
第395章艺儿
“离沙，离沙，我要你对着这片竹林，要你对着青衣的亡魂，说你爱我。”洛尘说。 离沙犹豫了一下，可是看着眼眶还红肿着的洛尘，还是点了点头。
“洛尘！我爱你！洛尘！我爱你！一千年一万年我永远都只爱你！”
洛尘甜蜜得笑了，笑声清脆爽朗。她蹦在离沙身上，又给离沙几个响亮的吻。
两个人正缠绵间，突然听到一阵鸟叫，原来是艺儿。
叫艺儿的小麻雀在枝头跳着脚蹦来蹦去。洛尘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并没有察觉艺儿的脸色有什么不对。当然啦，一只绿脸小麻雀，即便是脸被气绿了，谁又能够发现呢？
但是离沙的脸色也有些不对了，脸上讪讪的，抱着洛尘的手也松开了。
小麻雀艺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叫声凄厉。
洛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艺儿是怎么的，莫不是还吃上我的醋了？莫不是它心里还暗恋着你？哎呀呀，现在的小麻雀不简单了哟，想我还是麻雀那会儿，心里只有上神，只想着什么好吃什么好玩，现在的小麻雀，啧啧啧，太能耐了??????”
洛尘还在那里嘀嘀咕咕。离沙却重重叹了一口气，眉头比刚才蹙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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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尘总是隐约觉得，自从离沙发现了自己与花銘熙签订的契约后，好像变了许多。
倒不是说离沙对洛尘不好了，相反，离沙对洛尘更加无微不至细心关怀，只是那种殷勤似乎带了些愧疚的味道，对，是愧疚的感觉。洛尘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她真的不愿意让离沙背负如此沉重的枷锁，认为自己的命是靠洛尘的牺牲换来的。虽然洛尘一时冲动签了契约，但真的还没想好如何告诉离沙自己的离别。她想的是，真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一切。至于离沙，他、他会好的。
洛尘看着郁郁寡欢眉头紧锁的离沙，心里也是万般难过，面上还得强颜欢笑。以前的离沙潇洒得像天上的云林间的风，笑容明亮眼神清明，现在整个人似乎泡进了晦气缸里，整个人灰扑扑的。
离沙心里有事，装着沉重的秘密，寝食难安。
三个月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洛尘和离沙各怀心事，然而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甜甜蜜蜜。
洛尘和离沙这日清晨又来到上神像前。上神的眼眸不再有神采，周身破碎，洛尘望着残破的上神像趴在离沙肩头止不住哭了起来。离沙看着这困了自己一千年的上神像，心里百感交集。
他蒙上神恩泽才得以幻化人形，他对上神自然是敬爱的。在千年的寂寞岁月中，他又默默地爱了那片水影千年。也正是因为这深沉的爱，他才会在洛尘赴死的时候甘愿用己命换她命。可是啊，在神像中的日子太寂寞了，那里漆黑阴冷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在他还是片白沙的时候，他还可以远远望着那片水影摇曳，他更爱那只小麻雀，他甘心被困在原地看她自由飞翔。那个时候洛尘真可爱啊，啾啾的叫声清脆悦耳，洛尘以为只有上神才能听懂她的叫声吗？其实不是的，上神脚下的那片白沙也听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听着那只小麻雀的啾啾声，他便觉得满心欢喜。
自然，当他第一次见到洛尘幻化成人形的模样，他第一次知道了心动的感觉。也开始明白，心在哪里。洛尘在哪里，光就在哪里。因为洛尘的出现，离沙追随者洛尘的身影，目之所及，都是新鲜的，像是第一次见过。就像是，之前的千年光阴都是虚度，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活。
他心里感激上神。可一旦有了爱情，有了这种人类世界才存在的情感，随着爱情而来的就还有自私和占有。被困在没有爱情没有洛尘的日子里，离沙不能说没有丝毫怨过自己的莽撞和冲动，甚至，还有一丝埋怨上神。
彼时离沙心里感慨万千，洛尘却还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悲伤里。突然，离沙看到洛水河边都是些苍老的妇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重新出世，这些少女的青春也随着上神像的倒塌而葬送了。
看着满眼的老妪佝偻姿态，离沙心中生出许多恐惧。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搭上洛尘的一条命和千万的青春，只为了自己这一条、活了几千年的贱命？
突然，在乌泱泱的老妪中间出现一个聘婷女子。该女子着粉紫衣裳，周身洋溢着阳光的气息，是暗沉沉背景中让人挪不开眼的一抹亮色。
“那是？”洛尘眼睛一亮。
离沙也睁大了眼睛。
“天啊，那是???那是???艺儿！”
“艺儿！”
洛尘和离沙同时发现了这年轻美丽的女子就是那只小麻雀——艺儿！
艺儿远远看见离沙和洛尘两个，温柔一笑，朝他们跑过来。她跑路的姿势非常优美，轻盈得还像只鸟儿一样。
跑得近了，洛尘也看仔细了艺儿幻化成人的模样。洛尘拉着艺儿的手，左看右看，掩着嘴笑了，还不住称赞，“天啊，艺儿，你这只小麻雀，想我捡你回来的时候你可真狼狈，真想不到你出落得如此好看！你看看这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的，还有这身段、这姿态，嗳，让我想想，这有点像谁？”
洛尘一手托腮凝神想了起来，她看着艺儿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喜欢，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艺儿散发的青春气息彻底感染了洛尘，饶是洛尘天真无邪，毕竟化成人形也有些年岁，沾了凡尘气，毕竟和初成人时有很大不同了。
“哦，像上神！”
“像你。”
洛尘和离沙同时说出了这两句不同的话。艺儿看着他们两个，脸上微妙的笑容不易察觉。
洛尘觉得艺儿的眉眼有些熟悉，她在上神的身上看到过，只不过上神毕竟是上神，她的美是无法言说无法复制的，艺儿终究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像罢了。
而离沙的话，倒比洛尘的感觉更可信些。艺儿这模样确实有些像洛尘，尤其是、年轻时候的洛尘，刚幻化成形的洛尘。那个时候，洛尘的眉眼就如现在的艺儿一样，眉目生动浅笑嫣然、一派天真世故不沾。
当然，只是像。艺儿的眼中，不全然是天真，不经意间嘴角会浮起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眼角处有一片冰冷。洛尘看不到，离沙却每每看在眼底。
“多谢姐姐当日搭救之恩。艺儿愿意追随姐姐一生一世，愿常伴姐姐左右。姐姐你看我终于化成人形啦，以后就不是你照顾我，而是我照顾你咯！”艺儿挽着洛尘的胳膊亲亲热热说着，并不看身旁的离沙一眼。
洛尘高兴极了，“哪里的话，小麻雀就是小麻雀，妹妹也终究是妹妹，哪能让妹妹照顾我呢。放心吧，有姐姐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咱们三个永永远远在一起！”
“永永远远？”艺儿笑了，她故作天真地看向离沙，“真的能永远在一起吗？永远是多远？”
对啊，永远???洛尘沉默了。刚才她太高兴了，竟然忘记，自己的寿命、只有不到三个月了。她凭什么来说“永远”。永远这个词，是对她的最大嘲讽。
洛尘不语，她还无法向艺儿解释自己三个月后即将告别，她笑着说，“艺儿啊，反正呢，你都是有人照顾的，你不是有奶奶么，嗯，再不行，你还有离沙呢。离沙怎样保护我，他也定当如何保护你！离沙，你说是不是？”洛尘认真地望着离沙的双眼。艺儿也饶有兴味地看着离沙的眼睛。
而离沙，却不敢面对两个人，神色有躲闪之意。
“哎哟，离沙这是害羞了吗？哈哈，好久没见离沙害羞的样子呢。”洛尘打趣道。
离沙猛地扳过洛尘的肩膀，对着洛尘，似乎又是对旁边的艺儿说，斩钉截铁地说“洛尘，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你丢了灵魂，丧了性命。我一定不会！你放心，我要你好好活着，谁也带不走你！去他的狗屁契约，我偏不承认！”
说完，离沙便撇下两人大步向前走去。洛尘有些懵了，她抱歉地冲艺儿笑笑，生怕她被离沙这奇怪的样子吓到，她安抚着艺儿说，“艺儿，你离沙哥哥平常不这样的，今儿个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发了什么人来疯了。”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离沙平常不是这个样子。我当然知道，他今日为何是这样子。洛尘姐姐啊，枉你痴长了那么多年岁，尽然真是痴长了。艺儿心中冷笑道。
风沙起，洛神像旁枯草丛生，风刮过像是幽咽的哭声。各怀心事的三个人，在阴霾的天空下，各怀心事。彼此间有一堵厚厚的墙。
洛尘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可是，最后的三个月啊，不是要狠狠幸福吗？为何这种疲惫的感觉会席卷全身？洛尘望着阴霾天空下的上神像，她心里在呐喊，上神上神，你活了那么那么久，你曾经感觉到疲惫吗？上神上神，我追随了你那么久，为何你不告诉我，原来活久了，真的会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