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故事

第393章故事

（灯芯一株情暖港）  当一个生命有着无限漫长的光阴时，往往将凡事都能做得很慢、很久、很长、很精致。

洛尘和离沙此时就是这样。因此二人在青衣冢上一坐便是三天。

若是将妖精的无尽漫长的生命对应凡人的百年，三天也不过是个把小时。因此两只妖怪一定不懂得凡人若知晓，将把这两个羡慕嫉妒成什么模样。总之日升日落、日升日落，又日升日落，这两个便在坟头坐得酒香散尽、豆灯摇曳。

三天里，二人头等重要的任务，便是浓情蜜意。甜而暖的气氛渗透在空气里，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语调里透露出来。

再次相见仿佛劫后余生，二人都有道不尽的故事。

只见夕阳将近的时候，洛尘问道：“离沙，这一千年来，你是怎么过来的？”

离沙未开口先宠溺地笑笑，道：“洛洛也晓得关心起人来了。”

洛尘方兴起的几分勇气便被离沙一句话全数堵了回去，有些不满：“……不问了哼。”

一时寂静。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离沙扶额：“……千年过去了，你竟还是个老样子。”

洛尘颇满意离沙这样的无奈。道：“那你告诉我。”这千年，你是如何过来的？有没有祭拜神像的凡人姑娘也曾让你动心？或是曾有过的、小过针尖麦芒的想法，觉得洛洛不是个值得你的好的姑娘？

后面的话，自然是问不出口的。

离沙将洛尘的长发攥在手里，道：“在神像里的日子，自是尽然只有冷寂的。”言语中，望着洛尘的暖暖的眸子似也冷凝了几分。

洛尘听言心下愧疚万分，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有只麻雀****来神像上与我作伴，那样子真是与你最初的化形像了个十足十。

“那时候我厌倦了不知尽头的黑暗，只能竭尽所能用残存的妖力感知周围的一切。这只麻雀灵巧不凡，或者也是机缘巧合胆大包天，有一日竟能站在了神像的肩上，正与上神的双眼平齐。你也知道塑那一尊神像废了我们多少的力气，自不是一般的灵物能轻易接近的，可见这只麻雀也是个有缘分的。

“这一****又站在神像上，我便想起千年以前你的样子。我千方百计地同它交流，最终竟然真的让它有了反映。此后它来水边的日子里，便是它告知我外界的一切，有陪我一解心理的苦闷。那灵动有叽叽喳喳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上神身边的你。”

洛尘听到这里不免奇怪，禁不住打断：“我陪伴上神的时候，你尚不是个有灵性的，如何知道我彼时的样子？”

离沙想起初时的光阴，又将手里的长发捏一捏，道：“洛洛，彼时我便在等你了。”

洛尘不解。

“你可曾想过，以上神那样高的灵力，不过制香，为何在水边逗留了那样久？以你凡鸟之体的灵力，如何将满岸白沙化作一株灯芯？若我从来不是个有灵性的，又如何追的上你的修炼速度与你相继化形？洛洛，你总是这样迟钝。”

“那么你可是一早便有了灵性？那么上神在水岸上……”

“是在等我化形。”

“……”

洛尘觉得离沙这一番话里，几个意思颠来倒去，冲垮了以往所有的想法。可是离沙比自己更早地显了灵性、乃至被上神相中，却不是洛尘唯一感到奇怪的地方。

“那么，那只麻雀，你可知道它的名字？”

“莫要猜测了，便是你从岐山捡来，又住在你家隔壁的那个艺儿。”

“………大千世界果然是因因果果循环。”

“说得不错。这几十年来，若不是它，一份苦闷当不知如何安放。而你前些天将它捡来，又赠它妖力，也算是咱们换了它一份恩情。”

“……谁同你是咱们。”

“洛洛？”

“哦……”

顿了顿，离沙又道：“上神临终时候，托付我，必要护你一份周全。他又说，看守香草不过是个让你活下去的由头，却不想你当了真，以当真就是千百年。”于是，眼里再也容不下一个我。

洛尘感到上神设了一个宏大的局。

又是长长的一阵沉默。这样的沉默里，竹叶间倾洒了太阳的光，洛尘觉得这是他两个沉默而不觉尴尬的“始作俑者”。正是因为林间的阳光，洛尘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合理自在：竹林、桂花青、豆灯、青衣冢和离沙，仿佛他们自鸿蒙之初就注定了要在此刻交汇在一起，在此刻生长在永恒的记忆里。

这样才是快乐。

太阳落下去，洛尘感到有些疲惫。

这一天里，离沙告诉她这样多的故事。闭上双眼，这些故事便在眼前跳动不已。她看到千年前痴情的离沙，孤孤单单地看着被洛神迷住的自己。她看到沉沉稳稳的离沙，在自己的妖术下顺势结成一株灯芯。她看到茕茕踽踽的离沙，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向神像，走向深渊，只为了周全他的洛洛，又护得洛洛夙愿得偿。

离沙，离沙。万幸，你为我做的这些，终于不必再成为你对我的亏欠。我的性命，不单换得你永远的自由，又换得我三个月的幸福，我尚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离沙，离沙。同你的这三天，或许在凡人看来稀松平常，却是我千年的生命里都不曾体验过的三天。

洛尘睁开双眼，想看一看离沙的眉眼，看一看他眉眼间的柔柔软软温温暖暖，然后抱一抱这只可爱又可怜的妖怪，纵使自己只剩下了三个月的寿命，也要告诉他自己定不负他。

睁开眼，只见离沙正倒举着酒壶，蹙起好看的眉峰，凝望着洛尘：“洛洛，你告诉我。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