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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白鹿

第289章白鹿

不知何时,汴梁城里竟然暗自涌动着一个传闻:“有个相貌英气的男子,是位神算先生,凡其所卜测指点,无不精准。”城中百姓本就迷信,任是那丢了钱物了,后院不宁的,想升官发财的,御夫求子的,皆是一窝蜂的去找那“神算”。可堪那擅长卜算之人神龙不见首尾,愈是难寻,一时间城中鸡飞狗跳,甚是荒唐。  而那位主角,此时正一脸无辜地卧在河岸栏杆处酣睡。他这几天误打误撞,帮人指点了几处难处,其实都是率性为之,并未使用家传卜占法,对被人传称为神算先生的事根本一无所知。若是知道了也不过一哂:此种勘算,不过雕虫小技,岂能玷我卜筮之名。要是我家老爷子知道了,又要扬言打断我的腿。

原来这蓬头垢面而又神采非常的男子,正是出自中原闻名的卜筮世家,其父正是著名的神算子卜相明。这卜家原姓为非,是个少有的姓氏。然而正是因为非氏一族尤擅卜筮,后竟然被皇室赐姓为卜。

千年以来,数术兴盛,类别众多,广为流传的便有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等,而又尤以五行为大宗。此六类各有特点,形式不一,包含了占星候气,历法算数,时日选择,厌劾,相术,风水……然而卜家却是正统的卜筮世家,以传统的龟卜筮占为经纬。因而在数术之门,尤为清贵。

这怪人名为世壬,正是卜家第十三代传人,生而能语,颇为传奇。幼年便随同其父行走江湖,下至平头百姓贩夫走卒求卜,上至朝堂贵胄侯爷公子问策,颇受欢迎。只是近年其父不再问事,避世隐居,而这卜世壬各处游走,落拓惫懒,并生性好酒,在数术各门眼里,卜家后势颓萎,已然不复曾经风范。

而这其中原委,却不那么简单。卜世壬四处游历,倒也自在逍遥,随着他年龄愈长,其卜筮之能愈显,不过这几年他竟然有了一个难以启齿的隐疾,便是忘事。

说来卜世壬未到而立之年,怎会如耄耋之人,糊涂行走,颠倒生活。然而这记忆失却的病端,却是无人能解,久之卜世壬也摸索出经验来了,每当他卜筮过一件事,便要糊涂半日。若是耗费心神多了的,更要是遗忘更多事情。如此一来,卜世壬像是一个口袋,给予别人的愈多,属于自己的愈少。只是这遗忘和糊涂,使得他形容潦倒,不复年轻公子模样,更是因为他不修边幅,懒得照料自己,常日里竟端端像个乞丐一般。

卜世壬说来也奇怪,他从小便勘破死生,深知自己不是富贵长寿之相,然而心肠淳善,多年行走乡野,浏览山河,亦养成无忧无惧洒脱不羁的性子,不以自己的遗忘之病而介意伤怀,更不会有意减少卜筮之举来防止忘事之实。

近日他受人所托,前来汴京做一件要紧事。而这记忆颇差的人,竟然忘记要做什么了。

卜世壬倒是想得开,深谙“我不去找事,事自会来找我”的古言。于是整日介闲逛,偶尔得了随缘指点的卜钱,便全数拿来换酒。

这日午后,被个眼尖的惧内的员外郎碰见,苦苦央求他指点如何平息他发妻平白而生的滔天醋意,卜世壬于是这般的嘱咐一番,便赚了块沉甸甸的银子,恰好身旁便是著名酒馆知味楼,立即闻香而入,秉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做人原则,把块银散去,尽数换酒,喝得酩酊大醉。

天色已晚,酒馆打烊,卜世壬离开此地,沿着道路七行八走,渐渐走到河岸边,又跌跌撞撞走了阵子,困倦上来,便随意卧在个栅栏边呼呼大睡。

这一睡便睡到了天光大亮,莺鸟啾鸣。

卜世壬正睡得香甜适意,他梦见自己正从茫茫树林里穿梭,甚是无趣,突然前方深林出现一头白鹿,湿漉漉的眼睛甚为纯净,让卜世壬大有熟稔之感。卜世壬心生怜爱,蹲下身来伸手呼唤:鹿儿,鹿儿。那白鹿竟像是听懂人言一般,竟真得举步上前。一步,一步……卜世壬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灵巧非凡的鹿儿,情不自禁的欢喜,笑出声来。

哗啦……

一盆兜头而降的水浇醒了卜世壬的美梦。

卜世壬正于睡梦中张着嘴呵呵而笑,这下不仅水淋全身,还呛得他咳咳做响。

这时只听到铜盆哐当落地,身边脚步急促,有人蹲下轻轻为他拍打后背,只见青丝拂面,一股清淡的发香扑面而来。

卜世壬酒也醒了,懵懂睁眼一瞧,这不是那白鹿嘛。

不,是个如那白鹿眼睛一般的姑娘。

卜世壬这下吃惊不小,只见那姑娘年纪不过碧玉年华,白衣双髻,一双漆黑亮洁的瞳子正焦急地看着他。

卜世壬并不生气,看这姑娘颜面稚嫩清醇,天真恳切,反而面露笑意,席地而坐,顺手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水珠。

姑娘连忙递了帕子过来。

那帕子也是莹白如雪,一无纹饰。卜世壬看自己满身尘污,倒怕糟蹋了这干净帕子,微微笑着说:“姑娘,这手帕还是还你。”

那姑娘连连摆手,以手代笔,从地上写了几个字:“先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原来卜世壬睡得这河边正是汴梁有名的祈水河。说是祈水,倒不如是绮水。正是因为这河岸边,乃是御立教坊司,汴京有名的丝竹之所梨香园的后园。前面住了些莺莺燕燕的女孩子,平日里琴瑟笙箫不断,丝竹悦耳,甚为甜靡。

这女孩子们平时洗漱饮食之水,皆从井里打出,向祈河中倾倒。这白衣小姑娘清晨洗漱完毕,端了盆洗脸水出来,一跤不慎,堪堪泼了出去,谁知那后门前有人卧睡,恰恰浇了他满身。

卜世壬一目了然,果然感觉这水似乎真有少女脂粉之香,看这小姑娘眼睛巴巴得一动不动,怯生生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温和道:“无妨。”

继而看着这忐忑不安的小姑娘,脸上露出讶色:“你,不能说话?”

小姑娘点点头。心中暗自思量,虽然晴琛姐姐曾说男人都是洪水猛兽,不知为何对这蓬头男子却心生亲切之感,只见他并无芥蒂责怪的意思,反而一脸关切,于是又在地面上写道:我生而不能语,听……

这时,有个窈窕细长的姑娘推门而出:“阿默,你倒个水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白衣小姑娘连忙站起来,像做错事一样,双手后背,鼓鼓的脸颊上飘过一抹嫣红,甚是可爱。

那窈窕姑娘看到卜世壬,面露厌恶:“阿默,我平日怎么叮嘱你的?怎的能让污浊男子近身。”

阿默连连摇头,用手比划:“晴琛姐姐别生气,他不是……”

晴琛却看到卜世壬手握的帕子,面上不虞,捡起铜盆,径自去了。

阿默连忙跟上,回看卜世壬一眼,双目眨眨,漆木门缓缓合上。

卜世壬却还饶有趣意地在地上盘桓着,心想:阿默,阿默……

我是在哪里见过来着,眼睛如此好看,对,就像是我梦里那白鹿……

而那瘦高的姑娘,明明心比天高,却又对这小姑娘护切,不像是同袍姐妹,倒像是忠仆护主……

而这宅,呃,不是个梨园后院么,怎地会有什么丫鬟小姐?……

不过,这阿默,阿默……

卜世壬目光凝在手中的洁白帕子上,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边晴琛气鼓鼓在前面走,阿默低头一迭细步地在后面跟着。

晴琛兀地停步,回过身来,阿默不提防,一头扎进晴琛怀里。

阿默连忙比划说:“晴琛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呜呜呜。”

晴琛不禁莞尔,转眼又装出怒意来:“你知道哪里错了?”

阿默:我不该撞姐姐。

晴琛皱眉:“不是这个。”

阿默:呜呜呜呜,我不该走路摔跤,把水泼人一身。

晴琛无奈:你这丫头,就是会避重就轻。大庭广众之下,你一个姑娘家,怎地就蹲在那里,和一个龌龊男人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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