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结亲
第97章结亲
黄杨雕花的厅门大敞着，在众人的簇拥下，宁远不一会儿就进了装点辉煌的大厅。 彩钏怕碧云触景伤情，一心要拉她回房。但碧云不听，她身子瘦小，外表怯懦，此时却拼着一股倔气硬往人丛里挤，踮着脚跟使劲仰着脸，左手攒得心口发酸，可就算只剩最后一眼，她也把宁远看尽。
日子再糟又能怎样？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他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透着初为人夫的兴奋与紧张。
碧云够着身子隐约望见父亲与嫡母端坐在高堂上，面色和蔼而庄严。宁远立住脚，身子有些僵硬地伏倒在地，对着二老认真地拜了两拜。
“晚辈深谢二位大人将千阳嫁入宁家，宁远定当不负期望，对她百般呵护，终身不弃！”字字说得挚诚坚决。
父亲略一抬手，声音有些梗咽却还威严：“贤婿请起吧，你对千阳好就是了。她在家里被我们宠惯了，有些骄纵，还多担待。”全没了半月前初次得知两人私定终生的严厉震怒。碧云双唇紧咬，双拳攒紧，身子气得战战发抖。果然、果然，只要是千阳喜欢的，只要是千阳想要的，父亲都会百依百顺地满足她，可她何曾一次想过我。
这时鼓乐换了节奏，那个圆胖的媒婆从正厅侧边的小门中把千阳引了出来，她头顶凤冠，身披霞帔，一袭水红的流云嫁衣熨帖地勾勒出修长的身型。行起步来落落大方，妩媚多姿，很快地挪到宁远身边。虽被销金头盖遮住了脸，碧云也不难想象出她红帐之内，眉若春山、两颊飞红的姣美样子，毕竟之前多少次她们曾对坐调粉贴花，对彼此的相貌最是清楚。
碧云双手攒在一起，透明薄硬的指甲快要插进肉里，为什么上天总是眷顾千阳，为什么上天不肯不多看我一眼。
她混沌的视线只见宁远一愣，两眼痴望着新婚的妻子，唇边不自觉地飞起了抹呆呆的憨笑，黑亮的眼睛里全是宠溺。
千阳藏在红袖中的半只手娇羞牵住了新婚夫婿系在腰上的红绿彩绸，媒婆眉眼笑弯走上前来，将那绸缎熟练地绾成个精致紧密的同心结，挂在千阳小臂上。嘴里还一边提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念到：男婚女嫁，理之自然。翠带结心，白首不离。
翠带结心，白首不离！
碧云听得心中恨恨，在鼻中逡巡许久的酸气终于突破到喉底，忽地哀叫一声，止不住痛哭起来，“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她嗓音沙哑，但心里已经把这句话仿佛撕咬上百遍。
众人转过头来，看看谁这么晦气，敢在黄府千金大喜的日子放声烂号。黄朗一眼发现了人群中泪湧不止的碧云，撸撸袖子，怒气冲冲地朝她走去，又是这只神经病死丫头，我家到底是欠了她多少！他揪起小姑娘的后领，想要把她一脚揣进后院，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朗儿住手！”
碧云蜷着身体，本来准备破罐破摔地和黄朗拼命。父亲一声令下，如遇天赦，心中恨意散大半，惊异地转过头去。
“爹爹？”黄朗不解。
“你别多话，把碧云带上厅来。”
父亲站起身，碧云觉得他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温和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千阳大喜，也许是因为自己替他吸蛇毒心存感激，无论是什么，他能维护自己一次也是值了。
“爹爹。”她低着头小声唤着，抬起手背匆忙地想把眼泪抹干净，即使听到嫡母一旁冷哼，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千阳也顾不上礼俗，即便大婚之日，她听到妹妹哭得那么伤心，也跟着心疼、愧疚起来，想掀开盖头走过去抱住她说声对不起，承诺日后尽量弥补。可才一迈步就被父亲止住了。
父亲扶住碧云，帮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丝，接过长随递来的手绢，替她擦干眼泪。碧云受宠若惊的抬起头来，轻轻地瞥着父亲，一直卑怯、尖刻的眉眼舒张开来，竟然多了几分娟秀。
她突然想到卫邈，自己和他毕竟是不同的，她的父亲还是护着她的。
黄品朝众人略一施礼，非常镇定地朗声说道：“各位亲朋对不住，实在失礼了。这是在下的小女儿碧云，她年岁尚小不及二八，平日在家一向依赖姐姐，今日姐姐出嫁，难免有些伤心，不能自持，还请各位多多包涵了。”
话一出口，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霎时被圆转回来，众人不禁唏嘘、称赞道，“是呀，这二小姐也是单纯，舍不得姐姐”，“黄府姊妹情深，真不愧为儒冠之家呀。”
碧云听得脑中一片混乱，千阳现在是不是该上喜车和宁远回家成礼了。她突然想到，如果千阳嫁去宁家，家中就只剩自己一个女儿，父亲也许会多些关照，那也还不错。
耳边响起父亲清朗的笑，他一手搭在碧云的肩上继续说道：“既然这丫头被看见了，在下也就趁机和大家说说另一件喜事。黄、王两家向有秦晋之好，犬子黄朗的贤妻以美就是王府的千金。两家此番更是要亲上加亲，小女碧云今已及笄，我和王家早有约定，翻过年去就把她嫁入王府，和以美之兄二公子王震结成夫妻。”
众人一听纷纷拍手叫好，碧云忽然脑袋轰鸣，两眼不清。她一下明白过来，千阳嫁给了心上人宁远，父亲要把她做替嫁的羔羊送去与王家结盟，以后就得常常面对黄朗那对恶心夫妻，还有他们的种种亲戚，然后一直在黄王两家受排挤的泥潭中深陷不出吗?
她猛地一狠，一把甩掉父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吊起眉眼，咬着嘴唇，撕心裂肺地质问道：“爹爹，你为何如此不公？为何从不想想我也是你的女儿，我也是有自己情感的活人，难道您的眼里永远只有千阳一个吗？”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黄朗两步上前，揪住她狠扇了一掌：“死丫头竟敢顶撞父亲，让你嫁到王家也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了。”
碧云捂着右边火辣辣的脸却不及心痛，犀利地瞪住黄朗，扫视着父亲、嫡母，不言不语的千阳、宁远，一片血红，恨不得把他们统统撕碎，“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她纤细的声音颤颤发抖，不稳地站起身来拍尽身上细土，咬牙切齿地发誓到，“从今天起，我不再姓黄！迟早有一天会把你们这群骄傲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这时，她看到门口隐隐走进一人，黑眸如星，嘴角含笑，一丛长发随意劲爽地束成马尾搭在脑后。双臂抱在胸前，眼神天真专注地说道：“云儿，我早就说过，我们是一类人，你不如嫁给我吧。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