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巧舌如簧
倭寇酋长盯着戚英看了许久,而后露出黑齿笑了,他挥了挥手,便有目梢小厮过来给戚英解了绑。“李先生,你倒是说说,那夜不辞而别,到底所为何事?”
“你们中国人最讲礼节,我用最好的酒肉,用最细嫩的童子来招待你,李先生非但不辞而别,还偷了我的足具胴丸和刀剑,甚至还偷了我一条小艇,这就是恶客了。”
戚英揉了揉手腕,嘿嘿笑道:“大王觊觎我的沉船,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不跑可就是蠢了……”
倭酋哈哈一笑:“李先生果真是快人快语……”
“不过吾等对你有救命之恩,你知恩不报,甚至恩将仇报,这可比蠢更要命呢……”倭酋的神色变得阴狠起来。
戚英也不在意,指着岸边的艇仔,又指了指地上遗落的双刀,朝倭酋言道:“东西可都物归原主了,确切来说不是偷,是借,是借,呵呵……呵呵……”
倭酋也保持着微笑,戚英又指着鹿盔说:“再说了,大王且看,这鹿盔我可没有损毁半分,保养得是极好的……”
倭酋摸了摸鹿盔,似乎很满意,将戚英拉了起来,戚英这厢松了口气,此时倭酋却突然起了一脚,戚英下意识横臂抵挡,到底是猝不及防,让倭酋一脚踢翻在地!
“唰!”
倭酋突然出刀,如劈柴一般斩向戚英的头顶!
戚英心头发紧,此时他如猫着腰的豹子,拳头紧握,脑子里飞快闪过对策!
这倭酋痴肥臃肿,动作迟缓,戚英完全可以闪电近身,拳头猛击他的肋间,倭酋肝脾受创,必是无法动弹!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戚英往后一躲,便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求告道:“大王饶命!”
倭酋的刀往侧面偏斜,擦着戚英肩膀落下,“叮当”一声,点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说吧,为何要回来,坦诚相告,爷爷给你一个快活死法,若有半句作假,我就让弟兄们好好玩你十天半个月,弄残了再丢海里喂鱼!”
戚英故作惶恐,赶忙分说道:“大王明鉴,可不是李某人故意回来,是岸上根本回不去了!”
“大船沉了,货物没了,李某人实在是走投无路,当夜之所以偷了刀甲,实则想上岸抢些盘缠路费好回乡,谁知道被巡检司的弓兵捉了……”
“这些个狗奴要把我当成倭……当成海贼来充军功,十几条罪名栽赃到我头上,若不是我机警,趁机逃了出来,此时早被挂在城头上了!”
“这些个狗杀才要坑爷爷,李某人当然不会让他们好过!想着大王纵横四海,便过来借一把力,恳请大王替我做主,我李家沉船愿意双手奉上,权当谢礼!”
戚英说到动容处,面目坚毅,咬牙切齿,双眸却止不住地流泪,倭船上不乏被逼为寇的明朝人,此时也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戚英一眼看过去,见得倭贼一个个眼泪汪汪,也是心头欣喜,正欲再说,却见得倭贼们一个个回头远眺,戚英的目光延伸过去,也是心头一震!
但见得远处海平面上,艨艟林立,连成一片,八幡旗遮天蔽日,正是倭贼的船团来了!
倭酋露出黑齿,阴险地笑了起来。
“李先生,这次如你所愿,咱们非但要把害你的那些狗官全杀掉,连带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杀个一干二净,以解你心头之恨!”
戚英面色惊恐,可并不全是假装,因为倭寇船团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他在海图上看到的,这么大的船团,只怕兄弟们挡不住!
许是戚英的面色作不得伪,倭酋也极其满意,他用刀头敲了敲戚英的肩膀,探头过来,阴狠地说。
“李先生,你也看到了,吾等是要做一桩大买卖,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再不说实话,可就莫怪吾等拿你祭旗了!”
戚英本以为这倭酋已然是信了,谁知道此人虽然痴肥,心眼却这么多,饶是戚英说得连自己都哭了,这倭酋愣是不信!
这等情真意切竟是骗不过这肥贼,戚英也有些赌气,忿忿道。
“不敢再瞒大王,当日我登岸之后,本想回家,却不曾想,典史赵兰亭骗了我家娘子,说我商船已沉,身葬海底,再无归家的可能,花言巧语骗了我家产妻儿,又强取豪夺,将我名下仅剩的产业都一并夺了!”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然则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李拔佛不杀他赵兰亭,今生又有何颜面再苟活!”
“大王,难道我不该杀这狗典史么?”
戚英言毕,倭贼们也是满眼惊愕,一片死寂之后,倭贼们竟举刀高呼道。
“该杀!”
“该杀!”
“该杀!”
倭酋竟是收刀,将戚英扶了起来!
“李兄,你是读过书的,头脑活络,又懂生意,往后就留下来给我当军师,咱们杀典史,夺财宝,逍遥海外,快快活活!”
“杀典史!”
“杀典史!”
“杀典史!”
诸多倭贼又齐声高呼,不少人甚至热泪盈眶,显然也都是些有故事的海贼了。
戚英也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编造的借口,没能骗过倭贼,反倒信口胡诌的故事,竟是让他们信了!
其实想想也是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的。
这些个倭寇要么是失势的倭国贵族,要么便是流浪的武士,其中不乏破家落海的大明人,若非生活所迫,谁又乐意飘荡海上?
尤其是大明人,深受我汉家思想濡染,安土重迁,若非走投无路,没人愿意死了都没有葬身之地,更漫提无法落叶归根了。
跟他们讲甚么大仁大义,都比不过市井间的悲惨故事,更让他们动容,更容易让他们产生共鸣!
虽然顺利过了倭酋这一关,但戚英心头也是苦笑不已,若赵兰亭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倭贼必杀之人,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此时的赵兰亭正在帮着疍家人选购安石榴和枸杞的种苗,好端端走在街铺前头,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