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船上纸鸢

戚英到得船舱来，便搜搜捡捡，将能用的物件全都丢了出来，找来一把柴刀，削起了竹篾。船舱逼仄，王绿姝走得进来，便有些局促拘谨，毕竟孤男寡女，又在这稍显昏暗的船舱来，她也拿不准戚英的心意。

“怎么？怕我吃了你？”

王绿姝也不敢走近，只是留在舱口，若戚英胆敢生出歹意，她便能跑出去，便是跳海，也不会让戚英得逞。

可见得戚英在削竹篾，她又放心下来了。

更何况，张戬对恶意的感知最是敏锐，他能信得过戚英，便足见戚英是个好人。

念及此处，王绿姝倒是为自己的小心感到有些好笑，大方方走了过来，蹲在戚英旁边。

“这就是军爷所说的乐子？”

她已经看得出来，戚英是在做纸鸢。

海上风大，甲板上确实是放纸鸢的好去处，只是这等节骨眼上，居然放纸鸢，这是搞的甚么名堂？

戚英也不啰嗦，将一沓纸丢给了王绿姝。

“姑娘手巧，裁剪粘贴的勾当便交给你了。”

王绿姝并非出身市井，但放纸鸢之类的乐子，自是喜欢的，女儿家心灵手巧，喜欢在纸鸢上涂涂画画，也最是讨人喜欢。

“你到底想干甚么？”王绿姝心中到底是疑惑，戚英却也不言语。

王绿姝得不到回应，便只好裁剪了纸张，与戚英做了纸鸢。

戚英站起身来，朝她道：“出去试试？”

王绿姝又要问，戚英却已经走出甲板，看得出他是个放纸鸢的好手，不多时，那纸鸢便在上空滑翔游弋，竟如鸟儿一般自由轻灵。

“美不美？”

“美。”

王绿姝心中本还有些顾虑，搞不清楚戚英的用意，可当她见到纸鸢在天空中滑翔或者悬空而停，心中却勾起了万千感慨。

她是个向往自由的女子，早先在宫中担任医女，那也比寻常奴婢更有出息。

身为女子，她没有相夫教子，没有成为男人们的生育工具或者奴婢，而是能用自己的本事，做出一些成就来，她的心气高傲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自打给皇帝炼丹出了事之后，她便似这天上的纸鸢一般，明明向往着自由，可命运的线却总是扯着她不放。

她本以为能逃脱，却被老鸨买入了青楼，若非靠着一手医术，给妇人们解决身体上的麻烦，她早就保不住自己的清白身子。

王翠翘被徐海连骗带抢，带到海上来，本以为她能得到自由了，可谁知王翠翘也不是个好主子，徐海更是对她垂涎觊觎。

好不容易逃出了东照寺，又被大友兵臧给抢了。

这些年她总是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清白，有时候她甚至生出自暴自弃的念头。

何必活得这么累？身子不过是皮囊，她的灵魂是干净的，双腿一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可她却不这么认为，当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当自己把夹紧的双腿张开的那一刻，灵魂也就被污染了。

她望着天空出神，戚英却看着她出神。

戚英见过不少女子，抛开家里给他相看的那些大家闺秀不谈，无论是伊莎贝拉还是姜再冬，都有着令人着迷的外表与性格。

王绿姝虽然姿色平庸，但身段绝佳，更吸引人的是，她的灵魂是有趣的，其他女子似乎终究只是个女子。

可王绿姝的身上，总有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便好似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对自由和尊严的渴望，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女子们该有的范畴。

王绿姝到底是感受到了戚英稍显炽烈的眸光，下意识退开了两步，又抓住了荷包里那柄锥子。

“你看甚么……”

戚英收回了眸光，盯着纸鸢上的图案，虽然画的是春燕，但戚英最后还是加上了一个“姝”字，那纸鸢便似承载着王绿姝自由自在的灵魂一样。

他举起了手中的剪刀，将手中的线剪断了。

断线的纸鸢突然拔高，迎着海风奋力挣扎，而后还是被海风推开，最后落到了海面上。

“你干甚么呀！”

便好似自己的期盼破灭了一般，王绿姝是真的有些气恼了。

戚英却不理会，走回到了船舱里，王绿姝虽然跟了进来，但显然还在气头上。

戚英却是将竹篾和纸张都推给了她：“你负责做纸鸢，能做多少算多少，不过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还是希望你做多一些。”

“做这么多纸鸢作甚……你要放消息？这些纸鸢走不远的，更何况，徐海和张家都已经知道消息了，你的人又全都在大友兵臧船上……”

“难道……须弥岛上还有你的人？！！!”王绿姝不由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摇头：“这些纸鸢是如何都飞不到岛上的，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戚英没有多说，也不解释，打开了木桶，一股子刺鼻的气味便弥散开来，撞入了王绿姝的鼻腔之中。

“火硝！”

临行前，戚英准备了一桶火硝，王绿姝本以为他与大友兵臧等人一样，是垂涎火硝的价值，没曾想戚英却开始研磨这些火硝。

“你到底想干甚么！”王绿姝隐约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戚英一边研磨着火硝，一边朝王绿姝道：“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想干甚么。”

王绿姝此时才专心观察船舱内的东西，除了火硝之外，戚英还准备了木炭，以及……以及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