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留条后路
换上了僧衣之后，戚英又去帮弟兄们剃头，都是大老爷儿们，手脚利索，不多时也就全都变成了一颗颗圆润鹅蛋，因为手法有出入，不少人的光头上还留有发茬，也有人刮到流血。一切妥当之后，罗初一将戚英的平剑双手奉上，岑献芝这才双眸放光。
“你终于有刀了。”他舔着嘴唇，颇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感，因为戚英曾对他说过，若是有了戚家刀，岑献芝便赢不了戚英。
“岑大哥要不要看看？”戚英左手抬起刀头，双手捧刀，递给了岑献芝。
后者迟疑了片刻，到底是将平剑端起来，细细观察，又尝试着拔刀几次，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将刀还给了戚英。
这平剑乃是戚家军的独门武器，朝廷并未准许大批量制造，即便是戚家军之中，也只有新军能用，而且还是为数不多的猛将悍卒才有资格用。
“太长了，比倭刀还要长，掣手制脚，并不灵便，若没有戚家刀法加持，使唤这刀反是累赘，怕是尚未出刀就人头落地了。”
戚英也不解释，只是朝他问：“我若用此刀，可赢得你么？”
岑献芝拍了拍腰间的开山刀：“这倒是未必的，若是拼命，也就五五之数。”
戚英也不跟他争辩，调侃道：“你还是赢了我手下这些老哥哥，再来与我挑斗吧。”
岑献芝看着归阿树，心中便来气，朝戚英道：“去哪里？”
戚英看向了罗初一：“你对眼下形势比较清楚，你挑个去处。”
罗初一等人一直跟着沈晏洲，潜伏在大友兵臧的队伍里，对于当前局势，他们自是比戚英更清楚。
戚英这一趟四处走动，对大友兵臧以及松浦藩军队的去向和动态都不如兄弟们了解。
罗初一没有回答，反倒问戚英说：“小爷，我等跟着沈晏洲，本是为了充当内应，杀大友兵臧一个措手不及，如今我等这么走了，沈晏洲怕是兜不住……”
戚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当张戬提出利用悍卒们，假扮僧兵，挑起徐海与大友兵臧战端之时，他就已经权衡过得失与利弊。
弟兄们跟着沈晏洲，却是一记杀招，在关键时刻发动的话，也确实能够收到奇效。
但如今已经改变了计划，能够更主动去扭转局势，戚英也没觉得太可惜。
“他没有解药，不会轻举妄动，为了自救，关键时刻说不定会倒戈，就看他自己的抉择了。”
如此说着，戚英便将目光投向了归阿树，后者朝戚英冷笑了一声：“小爷放心，张少安比我还狠毒，那个药已经连服七天，半个月内他若不寻我等讨解药，我叫他一声爹。”
归阿树做事素来稳当，戚英也就不再多虑，朝罗初一道：“那就由你来挑地方吧。”
罗初一用刀尖在地上画了个图，朝戚英讲解起来。
“松浦藩的军队都着甲，弓刀娴熟，且配备了铁炮队，火力强劲，眼下正在围攻张家山门，大友兵臧的乌合之众反倒落在了后头，充当后勤，押着粮草。”
“咱们人不多，于打雷也没剩多少火药，硬碰硬是不太可能，便是背后捅刀子，也不好直接捅松浦藩的军团。”
“所以……挑个软柿子捏一捏，今夜便屠了大友兵臧的后方营地，如此最好！”
戚英点了点头：“我知道老哥哥们报仇心切，但若撞着大友兵臧，且先留他一条狗命，有他在，才能极力挑唆松浦藩，与徐海才能交恶。”
兄弟们虽然有些惋惜，但都异口同声道：“得令！”
戚英朝众人点头，而后扭头朝张戬和杨文鹿问：“二郎且在此处等着，莫让人发现了。”
张戬却摇头：“不，我要跟着哥哥去。”
戚英皱起了眉头来：“虽说杨大哥能保你周全，但到底是太冒险了……”
其实戚英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因为兄弟们心里已经清楚，所以他没有多费口舌。
一旦有人受伤掉队，或者被擒被杀，都有可能会被徐海当成证人，所以若是落单，只能自行了断，张戬若是跟着，事情会变得更加的麻烦。
然而张戬却一再坚持：“哥哥能杀出白阎罗之名，自是悍不畏死，但哥哥只想着一往无前，却没想过退路，这固然能提振士气，但也并非全是好事。”
“在我看来，真正的常胜之师，是永远懂得逃跑的军队，只有保住了命，才有打第二仗的机会，似哥哥这般只晓得拼命，也亏得这些军爷们悍勇无双，若换做其他军队，早就完蛋了。”
张戬虽然将戚英说得有些“有勇无谋”的样子，但也确实是事实，戚英并不能反驳，倒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来。
“二郎这是要给哥哥们找到后路了？”
张戬看了看杨文鹿，稍有迟疑，但最终还是朝戚英道：“哥哥，我张家有条上山的密道，只是寻常人不得而知罢了。”
“我等去屠了大友兵臧的后方营地，便由杨叔叔领着，从密道上山去，便似人间蒸发了也似，徐海这才叫无从分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密道？”戚英早知道张家的底蕴，绝非表面这般简单，旁的不说，单说他们拥有独立的情报系统，便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此时张戬这么说，也算是证实了戚英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想。
戚英本想留在外围，毕竟在外围比被困山上更有用，但张戬与杨文鹿到底是要回去，而且他又有这样的自信，戚英心里便动摇了。
防御松浦藩只是第一步，打退松浦藩之后，将要面对的则是胡宗宪和赵文华，那才是重头戏。
胡宗宪或许还会顾及面子，不会撕破脸皮，可赵文华却是个听不得半个不字的人。
若张家不交出宝船的秘密，赵文华必定会让徐海打头阵，再度攻击张家，届时才是真正的凶险。
如此一想，尽快介入到张家，了解其中内幕，才能占据主动，否则赵文华得了张家，戚英就再不可能染指须弥岛，海上长城的计划也就算是彻底废了。
或许有人会认为，官府得了须弥岛之后，同样可以在此建立要塞，同样可以打造海上长城。
但戚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好，二郎你便跟着，杀完人咱们就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