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谈笑风生

戚英与岑献芝都是为将者，都知道两军对垒，气势才最重要，因为气势影响到军心，兵力装备等固然也重要，但最终还是要看士兵的斗志。戚英不禁想起了父帅的经历。

当初父帅接手剿倭事宜，大明朝廷的士兵往往十倍甚至百倍于倭寇，但却毫无建树，甚至被倭贼追着跑。

父帅是快刀乱麻破而后立，干脆自己招募新军，沉下心去练兵，这才有了戚家军。

大明官军的装备并不差，人数也不少，但面对倭寇先怯了三分，又如何能打胜仗？

父帅招募的新兵虽然都是农民和矿工，但敢打敢拼，训练又卖力，行军吃得苦，打起仗来更是悍不畏死。

也正因此，戚英临阵之时，对双方气势便格外看重。

此时倭贼的气焰已经被压制，他们心生迟疑，早已注定了败局。

岑献芝是何等人也，自然也是能看出来的。

戚英适才之所以给了这些人最后的机会，并非要真正杀死他们，毕竟还要靠他们将这些铁炮买走，还要靠他们给徐海背后捅刀子。

之所以这么威胁，是为了掐灭他们最后的希望，击碎他们的信心，打掉他们最后的骄傲，践踏他们最后的尊严。

倭贼们听得此言，果真迟疑不决，但诚如他们早先所想，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要么干干脆脆跪下，要么就豁出性命拼死一搏。

他们已经生出迟疑，想要拼死一搏，下场可想而知，可一旦跪下，在戚英面前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此时的他们或许会懊悔，不该觊觎铁炮，为了这批铁炮，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若只是牺牲一些弟兄，造成一些死伤，倒是可以接受，可戚英此时是攻心，是要彻底践踏他们的高傲。

戚英并不在意这些，横竖这些人在他眼中只是棋子，他连三百条铁炮都舍得，自是不会将这些倭贼放在眼里。

“继续？”戚英又向岑献芝发起了挑战，后者也是一脸的战意，朝戚英问：“今番又是甚么规矩？”

戚英右手一掷，明王切巨大的枪刃扎在了甲板上，半截枪尾则横插在了后腰，活动了一下手腕。

“只缴械，不杀人。”

岑献芝微眯双眸，而后洒然一笑，将双刀投掷于地，开山刀也就罢了，那僮族短刀竟是没入半截。

他也没答话，抢先一步，疾行而出，双臂如分水，到得近处，却又是短打的寸拳，硬桥硬马，又是黐手黐脚，典型的岭南拳风。

戚英没想到岑献芝还耍了个小心眼，竟是抢了个先手，当下哈哈一笑，便撞入了倭贼之中。

这些个倭贼心中正迟疑，两人如猛虎下山，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来接。

抬手直击面门，腋下夹住对方手臂，转身肘击，顺势夺刀，戚英一气呵成，眨眼间倭贼已经飞出甲板，掉落到了滩涂上。

戚英也不停步，一个转身，长刀挥洒，一撩一带，右手扣住腰带，又将一名倭贼丢了下去。

岑献芝也不含糊，踩住敌人脚板，一拉一推，夺刀在手，倭贼已经飞了出去。

两人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倭贼之中穿梭，岑献芝看着有些缩手缩脚，但方寸之间却是天崩地裂的寸劲。

戚英大开大合，长拳鞭腿，拿捏关节，肩靠，崩拳，气势十足，硬朗又爽快。

也只是片刻之间，那些个倭贼全都被扔到了滩涂上，戚英与岑献芝身上则全都是缴获的兵刃。

两人相视一眼，将满身兵刃都丢下了船，那些个倭贼赶忙从烂泥之中摸爬躲避，兵刃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头顶电闪雷鸣，细雨淅沥，戚英与岑献芝站在甲板上，俯瞰着烂泥里的倭贼。

“论拳脚，我不如你，但要说使刀，你不如我。”岑献芝很谨慎地说道，给他们的比拼做出了个论断。

戚英却摇了摇头：“论拳脚，你确实不如我，但捉刀我也未必输你。”

岑献芝反倒笑了：“骄兵必败，太过自信可就是自负了。”

戚英从后腰抽出半截枪杆来，朝岑献芝道：“我可尚未使刀，你又如何知我不如你？”

岑献芝也是愕然，因为此时回想，他还真没见过戚英用刀。

戚家刀法威震天下，戚英又是凶名赫赫的白阎罗，今番虽然用的是立花宗幸的长枪明王切，但都是将长枪拆成两截来用。

因为他用刀法来使唤枪棒，岑献芝几乎忘记了他用的是枪棒，而非双刀。

“那白阎罗又怎么说？”岑献芝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毕竟是比试，到底是要较真一番，否则对戚英，对自己，都不尊重。

戚英想了想，也郑重地朝岑献芝抱拳道：“论拳脚，你不如我，论使刀嘛……”

“单刀你不如我，双刀我不如你。”

“单刀？”岑献芝摇了摇头：“我未见你使刀，我不服的。”

戚英将手中枪尾抬了起来，横举于胸前，左掌轻轻压住枪尾，朝岑献芝扬了扬头：“要不试试？”

岑献芝胸膛起伏，但变得更加地冷静，便好似伏低了身子的猎豹一般，往后走了几步，用力一跺脚，竟是将甲板上钉着的双刀给震得飞起，双手接住，耍了个刀花，蓄住了刀势。

“请指教！”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赵长龄等人终于是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老爷子走到中间来，挡住了二人，指着滩涂上的倭贼道：“二位，可否给咱们的买家一点点面子？”

姜再冬听得此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便是一向冷着脸的新垣秦城也都翘起了嘴角。

大敌当前，二人却谈笑风生，甚至忍不住趁机比拼本事，放眼这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双来。

一个白阎罗，一个小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