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提振士气
接到线报之后，赵文华也是再难坐得住，心急火燎便往工地这边赶来。早几日小股倭寇时不时来偷盗食物，赵文华心里清楚，也算是默认，毕竟他们私底下已经结成了联盟，要一同合作去探险寻宝。
而且能招安的倭寇越多，他的功劳就越大，回朝之后就越是风光，至于养寇自重之类的说辞，放到他身上根本就不痛不痒。
然而今日却不同了，听说双方起了冲突，而且又在工地，赵文华又岂能不急。
虽然面上看不起戚英，而且事事尽皆压制戚英，但赵文华与其他人一样，深知戚英对倭寇是何等样的手段，若是起了冲突，死的必然会是倭寇。
一旦这些倭寇死了，虽说不至于会打破他们私底下的联盟，但到底是个极坏的影响，他必须抛头露面，否则任由戚英恣意妄为下去，和谈的成果就要被彻底破坏了。
可当他来到海岸不远处，整个人就不淡定了。
但见得绵长的海岸线上，偌大工地前的空地上，半个倭寇没见着，倒是自家人引发了一场大混战！
此时战局正酣，双方打了个天昏地暗，甚至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早先那些官军还能认得工地上那些苦哈哈，以及衣着华贵的锦衣卫们，可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了一阵之后，全都变成了“泥人”，哪里还认得谁跟谁。
他们已经打出了火气来，各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藏着掖着，即便没有兵刃，但也拳拳到肉，甚至有人动用了石块等硬物和钝器，也是打得血流遍地。
“疯了……简直疯了！”赵文华气急败坏，正要下去控制场面，拿了戚英问责，却被随后赶到的胡宗宪给拦住了。
胡宗宪不怒反喜，眼神灼灼，仿佛看到自家儿子金榜题名了一般，更像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见得儿子终于生生性性，有了大出息。
“元质啊，你何尝见过这等样的官军？”
胡宗宪的喜欢果真是发自内心，或许连他自己的没有察觉，他已经在称呼赵文华的表字了。
赵文华固知胡宗宪的本事，一直让他赵文华在做主，只不过是藏拙不争罢了，如今一声表字元质叫出口来，赵文华也意外。
放眼细看之下，赵文华也果是大吃一惊。
因为他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官军。
即便这些军士已经头破血流，仍旧在烂泥里缠斗不休，他们有些不管不顾，厮打作一处，一个都未曾退缩，反倒越战越勇。
这确实是赵文华从所未见的。
他第一次见识到了官军的血性以及不俗的战力，虽说对手是自己人，难免有些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窝里横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认，确实让他没法子再去制止。
当戚英和徐渭说要整顿军纪，提振士气之时，赵文华便只是想着他们动机不纯，说到底不过是想用官军来当苦力罢了。
可此时看来，说到整顿军心，鼓舞士气，戚英确实是内行，而且效果实实在在，都看在了眼里。
方式或许简单粗暴一些，但不可否认，这是最短时间之内，能取得的最好效果了。
他早知道俞家军和戚家军的厉害，对于他们的与众不同却并不太认可。
他赵文华是传统文官，恪守旧制，甚至对于招募新兵都发自内心地排斥，因为募兵制极有可能让将领拥兵自重，而放眼整个大明朝，崇文抑武是祖制，用文官来监军，正是要防备这些匹夫心怀不轨。
也不提俞大猷和戚继光是否有逆反之心，旁的也不去说，单说将这些新兵打上俞家军和戚家军这样的烙印，就足够引来非议了。
再如何厉害的军队，那也是皇帝的军队，是朝廷的军队，如何能打上个人烙印，冠以自家姓氏？
此时再看这一场混战，赵文华反倒突然心中发冷起来。
只是短短几天时间，戚英将一群懒洋洋的狗子，变成了嗜血凶残的狼群，这等手段，若是给他足够的人手，若他有了不臣之心，岂非要掀起翻天覆地的巨浪来！
况且，戚英如今已是“活死人”，他甚至更名改姓，落海为寇，还对须弥岛这个地理位置极其特殊，拥有着战略性意义的地方，产生了非分之想。
若让他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往后还有谁能压制得住戚英的势力？
赵文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此时的官军，在他看来，就如同陌生人一边，不再是朝廷的兵，而是他戚英的兵！
混战着的官军们发出一声声咆哮，畅快淋漓，有人打累了，就躺在地上，也无人去落井下石，更没人趁虚而入，反倒是拉扯一把，而后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竟是相视一笑，产生了血脉相连的那种兄弟情谊！
虽然他们很快就尴尬地松开了对方的手，但再看对方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敌意，更非仇视，而是大战过后的惺惺相惜，颇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欣赏。
戚英的策略很简单，他让徐渭和戴雅格打了一架，二人便能称兄道弟，如今只不过将这个法子放大，人数增加几百倍甚至上千倍罢了。
而这种混战的效果，比二人单打独斗，可要更加的震撼。
当他们发泄完体力之后，也不知是谁，先哈哈大笑起来，那些个累倒在地的战士们，一个个被感染，整个海岸上都响起了豪气干云的大笑声。
他们似乎能感受到，数千人的热血和灵魂链接在一处的那种微妙，这种氛围让他们豪情万丈，恨不得手拉着手，就这么填满了海，将倭寇的船全都掀翻，将倭寇的脑袋都给扯下来！
“咿呵！”
“咿呵！”
“咿呵！”
笑声过后，整个海岸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号子声，而且操练的号子声越发整齐，越发宏大，越发壮阔。
听得这振奋人心的号子声，人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腰杆挺直了，头颅高昂，仿佛众人齐心踏步就能将这小小的海岛踩入海底，他们感受到了团结的力量。
而且他们能预想得到，这股力量足以排山倒海，甚至毁天灭地，在这一刻，他们一同呼喊号子的这一刻，他们就是天底下最强大的男人，不再是懒散的窝囊废，而是无敌于天下的铁血雄师！
或许他们的战力并未得到实质的提升，但在军心士气方面，他们已经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