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肉身攻城
卢镗是真的心中有气，因为风太大，早已将斗笠盔抱在怀里，此时用力塞给了戚英。“你如此有自信打胜仗，那便说服这些袍泽兄弟吧！”
这斗笠盔可是主将的头盔，上插小旗，红缨如血，顶上是一尊真武大帝小铜像，盔面则是镶嵌黄铜六甲神雕像。
戚英抱着这头盔，也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可不是这些官军，也不打算扯皮，将头盔夹在肋下，便走到了这些军官的面前来。
这些人都是卢镗麾下的老将了，或许也正因此，才有胆气在卢镗面前为军士们争取生机。
然而也同样因为他们是卢镗麾下的老人，其中有不少是认得戚英的。
他们早听了小道消息，虽说徐渭替戚英扫除了流言，只说他是李拔佛，而绝口否认戚英的身份。
但这些人亲眼见到戚英出现，仍旧是满目惊骇，这简直就是白日见鬼。
与其说他们震惊于本该被处斩的戚英尚且活着，不如说他们又想起了白阎罗的种种传奇声名！
戚英走到这些老将们的面前，也不啰嗦，把主将的斗笠盔递了过去。
“总兵的位置你来坐？”
那老将也是满脸惊愕，而后便是满目羞愧，因为戚英这一句话，正正戳中了他们最心虚的软处。
身为士兵，便要服从命令，便是让你去死，也不得违抗，或许是因为卢镗的性子太软了，又或许是官军一贯的散漫，亦或果真是天灾太过吓人，他们都不再去想这一层。
雨水时不时瓢泼下来，打在众人的头脸和身上，戚英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却坚毅而深邃。
他便这么举着斗笠盔，走了一圈，从头到尾，都是那么几句话，你是总兵么？总兵的位置你来坐？
走了一轮，戚英站在中段，中气十足地说道：“此战是必须要打的，人多人少无所谓，你们爱惜手足也情有可原，既是如此，便不需要你们去号召动员，就你们这些人上了城头去便成！”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大惊失色，他们虽然不是怕死之徒，但在军中混迹多年，年纪也不小了，让他们登城作战，也无可厚非。
可外海的贼船有多少，他们心知肚明，这些船上能装载多少倭寇，他们更是一清二楚，不需要士兵，只用军官就想打胜仗？
这才叫真正的送死！
他们都清楚戚英的脾气，更仰慕戚英的威名，这种复杂的感情，打从戚英露出真容，就在他们的心中纠结不散。
此时戚英不怒自威，他们哪里敢再多嘴半句，一个个低下头去，羞愧得无地自容。
戚英也懒得废话，朝他们大声道：“我在城头等着你们，不管来多少人，这场仗都必须打，你们想自己上也成，横竖看你们的选择。”
如此说着，他便将斗笠盔塞还给了卢镗，后者也是一脸错愕：“就这？”
戚英一如先前那般，笑着回答道：“嗯，就这。”
卢镗也是气得语塞，却又见得戚英转头来，朝那些军官补了一句。
“哦对了，跟着我打仗的，都因为斩获军功而平步青云了，你们可不要睁眼瞎，错过了这一战成名的机会哦。”
此时的戚英，就如同街头叫卖的骗子和奸商，卢镗也是被气笑了。
然而沉默了片刻，那些军官还果真默默返回了营地！
戚英朝卢镗道：“卢老将军，敢不敢跟我上城头观战？”
卢镗顿时板起脸来，拍了拍腰间的金刀：“老夫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
戚英哈哈一笑，搂着卢镗的肩头，竖起大拇指赞道：“卢老将军硬气！”
其实卢镗心里也打鼓，虽说倭寇被飓风驱赶逼迫，日子并不好过，而戚英这边有石头城可以依靠，但仅凭这一点，就能够随便乱杀倭寇？
这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他之所以如此急切想要登上城头，其实与其他人一样，都期待着戚英那个后手呢！
城头这边可不比城堡后方的避风处，这里顶着飓风，人都站不稳，咫尺之间，说话都听不甚清楚，仿佛话头才离开嘴巴，就被飓风给撕碎了。
十几艘倭船被飓风席卷着，已经冲撞到了防波堤上，龙头炸裂，甚至于船体都撞碎了。
那些个倭贼纷纷跳船，不少人干脆摔死在棱角分明的防波堤上，尚未开打，海岸上的巨浪就已经是红色的了。
后方的船撞击在破船之上，得了缓冲，反倒保全了下来，粗略估算，能保全下来的船只也该有二十来艘的样子。
不过倭贼人多势众，又是惯常在海面上漂泊，精熟水性，大部分也都活了下来，尤其是那些保全完整的后船。
他们躲在防波堤的避风处，渐渐收拢起来，竟如蚁群一般，整顿了小半个时辰，竟也有三五千人的规模。
风大雨大，也听不见他们的呼喊，只见倭寇聚拢在一处，抽刀便朝城墙方向发起了冲锋！
卢镗等人咬紧牙根，见得这些人如同蚁群一般汹涌而来，虽然无声无息，反倒令人心弦紧绷。
不过他们上了战场之后，反倒看得更清楚了。
这种天气之下，火枪铁炮都用不了，甚至于连弓弩都无法使用，即便是再强健的弓手，射出箭矢来，也会瞬间被飓风带走，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这也正是戚英的信心来源，火枪铁炮弓弩这等远程武器都无法使用，他们只能肉身攻城，而城墙高达两丈有余，又湿又滑，可不是乱杀一通么？
此时卢镗终于有些底气，可官军却仍旧迟迟不来，这些将领们可都急坏了。
即便城墙再如何高大坚固，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守备，也是无用，一旦让这些倭寇越过城墙，整个石头城可就保不住了！
戚英身边的老卒们都已经各就各位，连邹长荣等锦衣卫都登上了城头。
戚英哈哈大笑道：“邹长荣，你们的机会又来了，上回敢死之战的军功，已经足够你们名扬京城，今番杀敌无数，绝对让你们吹嘘吃一辈子！”
“可惜啊，这些没卵蛋的官军，倒是错过了一个捞军功的大好机会。”
卢镗听在耳中，也是老脸通红，羞愧难当，正要破口大骂，终于见得那些个军官们，将官军带到了城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