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前程》（18）
十七、主政马尚全布置完工作，已经是十点多。让章程派人去傈坡寨，准备稍事休息后去医院看望那老爹。秘书小张喜滋滋进来道：“县长，电视电视。”说着，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视。电视机里出现昨晚全县打黑除恶的系列报道。马尚全笑笑不置可否。节目内容滚动播出，画面上恰好出现李卓群在车里那段采访讲话，讲话过后加上闻记者的话：“各位观众，这是发生在我县有史以来最大规模打黑除恶行动。在县委县政府统一部署下在李卓群书记亲自指挥下，一举摧毁了盘踞在我县危害多年的黑恶团伙！还冲南以晴朗的天空，还老百姓以和平安宁的生活。人们得知喜讯无不奔走相告，无不喜极而泣！下面请看本台记者发回的欢庆现场的报道。”
画面的内容跳转到现场。爆竹声声，人们奔走相告，拥抱、哭泣、称赞行动大块人心。镜头里出现大量赞扬、歌颂县委县政府和李卓群的采访片段，赞美李卓群的居多。还有人甚至呼喊出“李卓群万岁！”，竟然还一呼百应地呼喊。闻记者还特地配发了实时评论道：“这是人民的声音，是人民的意志，是发自肺腑的褒扬！我们不主张‘万岁’，因为那是封建社会残余，但是，此时此刻，人们还有什么最好语言能够表达对他们心中的李卓群书记的敬爱之情？没有！要有只是‘万岁’了！我们还有理由责难他们幼稚和无知吗？我想……”
“关掉关掉！纯粹在搞个人崇拜，一群马屁精！”张秘书赶忙关闭电视机。马尚全道：“这个新闻是怎么炮制出笼的，谁授权给她这么搞的？这不是把李书记放到炉火上烤吗？你立即打电话给梁台长……不，还是我来打。”拨了电视台的号码，电话打不通，老是占线。马尚全说你亲自跑趟电视台，告诉梁台长，将那段万岁和以后的短评删掉。以后，凡是重要新闻要先审查后播出。让那个闻记者和台里负责人写出检查，保证以后不再出现这样敏感的政治问题！张秘书听了要出门。马尚全喊道：“回来。”张秘书止步。马尚全问闻记者昨晚和李书记坐同一辆车？
“听说是。听说闻文很崇拜李书记，还听说闻文后来还要来向李书记请教呢！”
“李书记怎么回答？”
“李书记笑笑，说随时欢迎！”马尚全一愣，告诫张秘书，此话不要传播，告诫那个目击者不得再次提起，知道吗？
“知道!我当时就和他说了同样的意思，他也表示不再说了。”
“很好！你快去传达我刚才的意思，检查嘛，就暂时不写了。看他们以后表现再定！”张秘书刚走，电业局长罗挺的秘书来了，送来信访局让他们局查办的信件。马尚全等那个秘书走了，气得拍桌子。抄起电话叫边梅和梁致远来。
时间不大，两人同时走进马尚全办公室。
马尚全拿着电业局送来的几封信向他们抖了抖，道：“反了反了，他罗挺也太目中无人了，这是公然对抗组织，对抗民意！这样的人还留着，今后工作怎么开展，你们说说？”
两人看到马尚全手里的信联想到会上的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们对罗挺这个举动十分震惊。梁致远毕竟和罗挺还有些私交，不好开口。边梅忖度了情势，建议是不是请李书记回来，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要是老李在，当场就宣布了！刘福源和刘世民不就是例子？”
梁致远道：“罗挺他是咎由自取，怎么能这样目无组织纪律呢？可是，县长，要是撤了罗挺，谁接任？电业局可是个关键部门，我们县里用电不说，要是影响到汪冲矿供电那可就是大事件了！”
马尚全和边梅听了都没有说话。梁致远提醒得对，如果没有十二分把握保证电业局正常运转是不能轻易做出决定。马尚全说那这样，我们来看看这些信都反映了什么问题，都涉及到了哪些人？马尚全将信分给两人，自己阅读剩余的信。反映电业局的信主要集中在罗挺私自用工，私立小金库，把持线改捞好处，私自订立电价收费标准、收取表损费和调小计量单位。还搞派性打压不同意见，作风粗暴，出入娱乐场所，还有包养情妇。梁致远看了不断摇头。三人看毕，马尚全问他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梁致远道：“我同意马县长意见，立即解除他局长职务。”
边梅道：“我看，他的局长职务暂时保留，但是要将他调离岗位。让副局长洪震江代理。同时派闻泰同志带领工作组进驻电业局首先调查私立小金库，线改中的问题和电价、电表等问题。对于其他的暂时不动，等稳定了再说，也等等李书记。”马尚全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可是听到边梅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想起电视里关于李卓群的报道，心里立时泛起酸味，只是不好说出口。他压下了内心的不快，笑道：“就这么决定了，闻泰有老梁去说，调整可是由你边部长来办。让他罗挺先在家里呆着，开年再说！”
两人答应，起身欲走。曹振义进门向马尚全报告情况。马尚全让他们等等，听了情况汇报再走。两人坐下。曹振义说卫生局长只愿意清查小金库，对药品拿回扣和几个重大医疗事故的态度是：事出有因，不宜挫伤医生积极性。还说，各个医院改扩建中他本人没有拿好处费，其他的各级主管人员也只是和承建方吃过几顿饭，顶多收了一定象征性礼物。说那些人他十分清楚，你就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干那些受贿的事。交通局刘世民虽然现在是副局长，但是仍然代行局长职权，他说他们局里没有设立小金库，说公路招投标都是阳光操作，不存在问题。
马尚全道：“他们这不是在变相抗拒吗？”其他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马尚全见如此，道：“听李书记说卫生局副局长周志强很有能力，人很正派。你们对周志强了解多少？”
梁致远说：“我不大了解，闻泰和他是剑友，对他了解应该比我们多。要不让闻泰来？”
马尚全看着边梅没有做声。边梅感受到了马尚全的目光，微笑道：“我们光听闻泰的也不行。李书记和他接触也不多，对他的了解也只是一面之缘，只有直觉的感知。我看还是等我们结束了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考察后再做决定如何？卫生局的事迟点也没关系。倒是交通局的事要立即解决。假如傈坡寨真的要进行开发，首先需要的就是修路。”
马尚全道：“也好，先解决交通局，彻底揭开盖子。是不是撤了刘世民？”
边梅道：“既然李书记还留着他就有留着他的目的，我看暂时保留刘世民副局长职务，确定一个临时主持工作的人就可以了。”
“没有现成人选啊？”梁致远道。大家陷入沉思。干部现在在冲南成了稀缺货物了。曹振义笑着说：“不知我能不能说一句？”
“你说。”马尚全道。
“余嘴乡书记胡可不是还在家里吗，何不让他来干。他就是从交通局出去的。”
梁致远道：“他不是一直在家养病吗？”
曹振义笑道：“他哪里有真正的病，还不是因为和马富仁搞不到一块，中间又夹着刘……不好工作才假借养病在家的。”边梅和马尚全知道曹振义没有说出口的话中之意，也多少了解一点胡可称病原因。对这个人选一致同意。梁致远看到他们两都表态了，也说胡可是最佳人选。具体办理交给了边梅。边梅建议是不是给李书记说说。
马尚全听了心里又是一动，嘴上却说：“这是一定的，我下午就派人到傈坡寨去。”
送走众人，也到了吃饭时间。马尚全本来要在办公室等着周师傅送来饭菜，可突然想到李卓群和他打过招呼。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小题大做！还是起身下楼。张秘书上楼向他说了去电视台的事。说梁台长立刻亲自去了播发室，做了调整。说今后一定主意。马尚全听了轻轻点头，随之下楼。张秘书说：“刚才刘县长说，他下午就财金问题向你汇报，还说关于县城建设和工业园的事向你请示。”
“那他干嘛不自己来，我上午一直在办公室？”
“他说，你正在有事，不好打扰。想下午单独和你说。”
“行！让他一点半来我办公室。我中午要睡一觉，昨晚基本没有睡觉。”
“刘县长说不忙，他也知道你昨晚没有睡觉，说他两点后来。”
马尚全笑道：“他刘京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人了？难得难得！那好就依他。小张你在不在食堂吃饭？”
“我家离这里不远，我还是回去吃。”
马尚全和张秘书分手，去了食堂。刚刚坐定，周师傅端着饭菜进来，开口就向他埋怨说：“马县长，你说说李书记，就一张桌子的事，他还特地叫高秘书买了来，我真是没有见到过这样认真的书记。”
马尚全笑着说那是李书记对自己严格要求，也没什么。你别在意。周师傅还是和他喋喋不休地唠叨。马尚全将精力和兴趣集中到饭菜上，不理睬周师傅唠叨。周师傅见马尚全吃饭，方明白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话是多么不合时宜。马尚全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走出里间，看到刘京东早已坐在沙发里喝茶，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忙说该死，睡过了点了。小张也不叫醒我。劳你久等了。刘京东站起来给马尚全到了杯水，递给马尚全，满面笑容说不要怪小张，是我叫他不要喊你。你太辛苦了，睡一会儿又怎么了？难道不该睡吗！你呀要注意保养身体，冲南还指望着你呢。马尚全没有阻拦，也没有说声谢谢，好像是自然而然的。接过刘京东递来的水杯，喝了口水，放下道：“老刘，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给李书记帮忙拉套的，少了你我可以，少了李书记可不行。”
刘京东看了马尚全言不由衷的表情，在心里暗暗高兴。于是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这是在维护李书记，我也一样。李书记来冲南这短短十来天竟然比我们在这里干了十几年影响还大。现在县城大街小巷谁人不知李书记的大名！”刘京东停住要说的话，暗中观察马尚全反映。马尚全听了刘京东的话，眉头稍稍一挑。这微小的动作没有逃得过刘京东眼睛。继续卖迷魂药，说李书记这样深受干群爱戴，又是上派干部，他要不了多久会高升的。到时候还不是你主政？马尚全心里完全同意刘京东的话。这也是他接受委派再次来冲南的考虑之一。现在到处显示李卓群痕迹，他这个县长反而黯淡无光。今天几件事就让他十分窝火，他还必须得忍住。他懂得一荣俱荣的道理，他可经不起再次被赶走的打击。他辅佐李卓群就是为自己今后搭桥铺路。自己要在这里干，就要广泛团结人，不要搞得像上次的孤家寡人暗淡收场。刘京东现在不像以前那样目空一切咄咄逼人，信许是李卓群太过强势了，他才不得不偃旗息鼓。从刘京东说话内容里看，他是巴不得李卓群早点高升，好腾出位置，对，一定是这样的。他现在这样趋捧自己，正是好机会。马尚全压制住心里微小不快，微笑地只开话题，让刘京东说事。
“是是，你看我光顾着说李书记了，倒把自己的事给忘了。”刘京东翻开工作笔记，道：“各部委局办和乡镇的公车已经收缴，新配的公务车和自行车都已到位。”
“各单位反映怎么样？”
“当然有些抵触，但是大多数还是理解和支持的。”
“其实，老李这么做也有点矫枉过正了，但是要想彻底转变干部工作作风不这么办又要流于雷声大雨点小的形式主义了。当年‘五四’运动时喊出‘打到孔家店’就是一记猛药，要不那样，新思想确立不了，中国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更别谈其他的了。其实并不是要真正抛弃。现在尊孔尊重一切文明是矫枉过正以后的重新修复过正的部分，还历史以本来面貌，同时新的指导思想也牢牢确立了。”
听了这话，刘京东高兴得差点笑出声音，想不到马尚全还有好卖弄的一面，嘴上不失时机地说还是马县长看得远看得准，简直是洞若观火，理论水平不是一般人可比的。那些党校的教授们也未必想得到的！您……
“这算什么水平？我……哦，还是说你的事吧。”
刘京东继续道：“拍卖会会场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明天请你出席讲话。”
“好，到时候一定去！”
“楼堂馆所的拍卖同时进行。”
“好！这是件事表明我们党政机关廉政建设的决心和成果。也是我县经济领域里的大好事。你估计能拍卖多少资金？”
“这个不好说。但是，就我们现在这个保守的底价看，要完全成交了，少不了三千万。眼下城建正需要这笔资金。”刘京东故意点了这么一句。马尚全没有接话。刘京东见没有反应，继续道：“关于年终财金入库工作，他们几个局正在抓紧进行。据郎局长说，估计年前能够完成。他们说深挖了，也就一千五六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