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前程》（46）

四十五、风来雨临这年头什么东西最能迷惑人——小道消息，这年头什么消息最可靠——小道消息。小道消息来源于捕风捉影，来源于重复放大了的猜测。

似乎在一夜之间，冲南县城街头巷尾出现了关于李卓群和三个女人之间纠葛和绯闻的招贴画和小字报。一时间，猜疑和议论声跑得满街都是。不明真相的人以讹传讹，更有添油加醋者推波助澜，不由得人们不相信。大多数人深深为李卓群叹息、痛心。因为他们都相信李卓群年轻有为，有魅力，人缘又十分好，哪个女人不爱这样的男子？在加上李卓群长时间不回家，又是一个人独居，谁也不敢保证他没有情感失控的一时冲动。有些知情人深信李卓群可能旧情复燃，偶尔控制不住自己也是人之常情。边梅的邻居们佐证边梅和她丈夫的不睦和这段时间夫妻俩的反常，更增添了这种猜疑的确定性。人们在一个早上惊疑惶惑之后，那些智者敏锐地发现这是一起恶毒阴谋，但是这样的阴谋最能挑动人们神经，不容你不相信。即使你不相信，也不能完全排除你心中的疑惑。那些铁杆支持者，到处收缴招贴画和小字报，劝告人们不要相信这些谣传。说这完全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干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毁坏我们的李书记，整垮我们的李书记。说，自从李书记来了，为我们冲南老百姓干了多少大事好事？对那些贪腐之人，失职渎职官员毫不留情。必定是他们发起了这场阴谋，我们不能上了他们的当。我们要看事实不能轻信别人说得怎么样。

老干部们绝大多数人相信李卓群的清白，这是对手没有办法时所使用的抹黑手段，毁坏李卓群名誉。邢老书记不这么认为，他说：“他们不仅仅是为了毁坏李书记名誉这么简单，他们是要以此作为攻击的开始，后面将会有更大的更歹毒的手段来对付李书记。这也正好说明了李书记为人正直、能干和为人处事滴水不漏，他们实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可攻击的目标，才采取这种谁也说不清楚的下三滥手段抹黑。”

听了邢老书记这番分析，那些将信将疑的老干部才彻底摆脱心里的疑虑。邢老书记决定派刘老县长等人去公安局表明态度，催促公安局就此事立案侦查，抓到幕后黑手。自己带人五人去县委表明支持态度，督促县纪委和监察局着手调查事情真相，给民众一个交代。

马尚全听到刘京东电话报告才知道出了此事，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同时心里涌起了窃喜和希望。他果断命令刘京东要抓住机会，干好商定的事。至于是什么机会，他不必说明白，刘京东自然知道。刘京东说下午省报那个记者要来，问他要不要派车。实际上是进一步探听马尚全反应。马尚全立刻指示，这事你安排，该怎样就怎样，不必请示我。你一个常务副县长难道连这点主都不敢做了？想必，这时候在电话那头的刘京东一定掩着嘴偷偷地乐。马尚全挂了电话，叫张秘书上街寻找招贴画和小字报。张秘书说不用上街了，楼里许多干部手里都有。说着拿出自己捡拾到的招贴画和小字报，交给马尚全。马尚全匆匆看了一眼，命令道：“快通知李主任，就说是我说的，立刻组织人手收缴机关各个部门干部手里这两样东西。注意，不要让边部长知道这事！”

张秘书奉命向李巨所传达。马尚全关上门，坐到沙发里仔细观看招贴画和小字报内容。慢慢地嘴角掀起了笑容。他将这两样东西放到办公桌上，打电话让寒光来他办公室。

寒光一进门，抖了抖着手里的招贴画和小字报，脸色铁青道：“无耻，简直就是无耻之尤！简直就是马克·吐温笔下政治小丑的现行！李卓群怎么了，李卓群那是在忠实履行党的方针、政策，是在为人民服务！竟然遭到如此的毒手。他现在还在乡下搞调查呢。昨天夜里还打电话来，要我和你商量，如何解决破产流亡不归的经营主家庭人员生活问题和子女就学问题，他时时都在为群众操心呢，对这样的人竟然能下得了手？”

马尚全还没有看到寒光如此激动和失态过，同时深深感到李卓群对寒光影响之深。马尚全走过来，用手轻轻拍着寒光肩头，说能让你这样有涵养的人都激动到这个份上，可见对手手段卑劣程度了。坐下，我们可不能乱了方寸，那样，正好中了对手毒招。寒光稍稍冷静，坐进沙发。依然抖着手里东西说老马，你看，这个应该怎么处理？要递给马尚全。马尚全拿起桌面同样的画和报，说我已经看过了。我们商讨应该如何处理此事，要不要通知李卓群。正在犯难时，一阵半高跟皮鞋踏低的声音急促由远而近，随即听到半掩的门被猛然推开，闯进一个激动的丽影。丽影是边梅。

边梅同样抖着手里的纸张，脸色煞白，道：“卑鄙！无赖！政治讹诈！”

寒光和马尚全似乎同时劝边梅冷静。边梅道：“我冷静得了吗？本来，我和老穆的关系就很紧张，这下好了，不用老穆说，舆论就让我没脸见人了。”

马尚全提高声音道：“边部长，你可不是普通女性，你首先是组织部长！”这句话果然起作用，边梅来了个情感紧急刹车，但是脸色仍然白得可怕。马尚全走过去关好门，回身劝解说我和老寒正在商讨怎么对待这件事。你要是有什么好的处理意见可以说出来我们商讨。

“我脑子很乱，没有什么好主意。还是你们说。”

马尚全对寒光道：“老寒，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寒光字斟句酌地说：“这件事不能孤立地看做是抹黑和毁坏个人名誉。他们的企图带着明显的政治阴谋！所以，我们不能以常规方式来处理。边部长，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边梅到这时，政治敏感恢复了，听了寒光的分析，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道：“有道理！”

寒光笑看马尚全道：“老马，我看现在不宜大张旗鼓地辟谣，也不宜动用警力和纪委的人公开查访。应该让章程和刘能组织精干小组暗中行事。这样避免将事态进一步扩大中对手圈套。边部长这里不用说了，对那两个当事人要做好工作，防止她们一时想不开横生事端。对老穆也要由组织出面进行说服，要不然边部长日子也不好过。李书记那头，要暂时封锁消息，以免他分心和尴尬。你们看怎么样？”

两人听了没有说出更好的建议。寒光说起李卓群的交代，马尚全完全同意，说还是你老寒会同民政、教育、工商和银行商讨具体解决办法。正说着，王部长和其他几个常委们先后进来，说招贴画和小字报的事。都认定这是一个政治阴谋。马尚全向大家说出寒光的意见。众人都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甘部长道：“决不能放过那些幕后操纵者，警力如果不够，从我们武装部调人加入。李书记可是我们武装部第一政委，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马尚全笑着谢谢甘部长的好意，说暂时用不着。让大家各回单位，向干部们打招呼，不得传谣。众人离开时，李巨所和张秘书捧着两大摞招贴画和小字报进屋。刚要汇报情况，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马尚全提起电话道：“哪里……哦，老章啊，我正要和你说事……那你先说……嗯、嗯，我知道，我也正要和你、老刘说这个事。你告诉老干部们，谢谢他们对李书记的信任和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但是目前不能采取公开行动，避免将事情扩大化中了阴谋者圈套。你们暗中组织一个精干小组悄悄进行。至于怎么查，你们都是行家，用不着我这个外行说道……嗯、嗯、嗯……就按着你们的计划行事！再见！”

边梅和寒光心里轻松多了。李巨所开始汇报收缴的事。还没有说完，寒光的秘书进来说老干部局来人了，在小会议室等着马县长和寒书记。马尚全、寒光和边梅都是一愣。马尚全问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寒光笑笑道：“他们肯定是来表示支持李书记。”

马尚全道：“那好，我们一道去会会他们。”三人起身走向小会议室。

邢老书记等人没有和马尚全他们客套，一见面就直奔主题，说街头出现的攻击性招贴画和小字报是政治对手有计划的政治阴谋，嘱咐县委一班人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严查到底，揪出幕后黑手，还李书记和各位当事人以清白，维护冲南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马尚全和寒光向他们说明了当前形势，解释他们所采取的措施。老人们听了很是不满意，但是，想想也只能这样了。送走了老干部，马尚全作了一些具体安排让大家散去，自己回到办公室进一步评估这件事情的实质和对今后的影响。他断定，这件事后面必然还有后续动作。对手不可能就这样算了。那样一来，他李卓群就要真正的和谣言作斗争了，他必须依靠自己来维护他。这样一来，自己的主张好通过。因此，他乐得看见此事越闹越大。他认为，这个事件对自己的掌权是个天赐良机。这时猛然想起让财政局去苏家窑领借款的事，忙打电话给郎局长让他派人去苏家窑办理。合上话筒，继续思考对策。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刘京东商量下一步对策。目前在这个县里只有刘京东和自己主张一致，而且刘京东对自己目前没有二心。他太清楚现在刘京东为什么这样趋奉自己，因为他在常委里没有同伴了，连原来的朋友梁致远，程湘南等副县长明显着倒向李卓群，他还能靠谁？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当初那样对待自己，是看上自己当时那个县长位置。现在他当然想，但是他现在没有了左右局势的资本了。马尚全突然发现，自己和李卓群越走越远，虽然在干事业上他们有共同点，在对待腐败渎职上他们是一致的，但是，他不可能像李卓群那样为了事业而不顾自己仕途安全。在这一点上自己和刘京东倒是同道。刘京东这么尽心卖力，是为了表明他的态度，说穿了还是为了他自己。刘京东只有取得自己的信任和重用，他才有可能在后李卓群时代有所作为。但是，马尚全认为目前还不能过于依赖刘京东，保持和刘京东一定距离是安全的，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个事件背后藏有他刘京东影子。再说了，保持一定距离，让下级永远对你保持着敬畏是驾驭部下最有效的手段。忽然，马尚全眼睛一亮。他想起刘京东告诉他，下午省报记者要来冲南。他认为这是一个绝好机会。可他马上敏感地想到，这是不是刘京东刻意安排好的？事情赶得太巧了。如果是那样，刘京东一定是希望他利用记者。自己决不能上这个当。于是打消了接见记者的冲动，决定暂时稳住自己，静观待变。

安抚刘晓雅和闻文的事情，马尚全交给了李巨所。李巨所首先想到刘晓雅。在文化馆办公室没有找到刘晓雅，馆长说刘晓雅在房间，高局长来劝慰过刘晓雅，刚走不一会。李巨所听了，感到吃惊。忙问是这么回事。听了李巨所的话，馆长感到吃惊，道：“李主任，你也太官僚了吧？老同学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李巨所笑道：“发生了什么事？”

馆长喜滋滋地说：“刘老师和高局长好上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可喜可贺啊！什么时候的事？我还是真的官僚了，哈哈——”

“时间也不是太长。我听说正月十六左右，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楚了。有人看见李书记领着高局长来过刘老师的宿舍，还看到高局长还给刘老师到楼下打过水呢。”

“哦，这么说是李书记介绍他们认识的？”

“我们都这么猜想的！”

“那你们知道街上的事吗？”

馆长激动地说：“纯属污蔑！刘晓雅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她从不轻易走出这个院子。就是买菜什么的大多数都是这里孩子家长给代劳。李书记也就是来过那么一次，还是和高局长一道来。这里的住户都可以作证！”

“哦，是这样？这我就放心了！”

“李主任，不是我说你，你对李书记这样的人，不应该有放心不放心！再说，刘晓雅现在正和高局长在热恋中怎么可能……唉，真是舌头根子能压死人！”

“刘晓雅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老姑娘家的谁能经受得了？我看现在问题不大，高局长走时我看到了。她很轻松。”

“那好，我去看看。”和馆长握手道别，走向后院。

卧室的门开着，刘晓雅坐在窗前桌子上写着什么。看到李巨所进门，起身招呼。李巨所看到刘晓雅神态还算正常心里的担心放下了。开玩笑道：“哎呀，我的老同学，你是越来越靓丽了，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临门啊？可不要瞒着我这个老同学哦。”

刘晓雅将唯一一张凳子推给李巨所，自己坐到床上，笑道：“大主任大驾光临，恐怕不是来祝贺的吧？”

李巨所坐下笑问：“那你说我干什么？”

“我看，你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这话怎么说的？我确实是来看看你，莫非你怪我来迟了？”

“你恐怕是看到那些不堪画面和小字报才想起我吧？”

李巨所笑笑，承认道：“你还是那么玲珑敏感。我是瞒不了你，怕你对此思想有负担，所以……”

“所以你来看过究竟，怕我顶不住自尽了牵扯到什么李大书记对不对？”

“呵呵，既然明白了，我也不多说了。但是，我也很担心你，这也是事实。”

“可笑，怎么男人总以为女人是纸扎的，经不起风浪。那些下三滥、人渣使出的手段，我还没有放到心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们那么做是在整你们李大书记，我是沾了你们李大书记光了。呵呵呵——”

见到刘晓雅如此想得开，李巨所心里再也没有什么要说的话了。说了几句玩笑话离开了。李巨所下一个工作对象是电视台的闻文。但愿闻文也像刘晓雅这样拿得起放得下。

章程和刘能知道街上事件后，即刻组织便衣上街收缴招贴画和小字报。便衣们在自发组织起来的群众参与下，很快将大街小巷里那些流毒清除干净。面对着如此大量印刷品，章程和刘能一致认为这是有组织行为。认为印刷品要是在本县印刷，必然和印刷厂、复印店有关系。于是，立刻组成两个小组，暗中排查，一拨以出版商身份搜查印刷厂，另一拨以复印人和复印机厂商身份排查复印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