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忘忧草

悬都城，城守府。

最后的一抹夕阳映照在后院的某处凉亭内的二人脸上，而他们脸上的红晕就好比天边浮现的晚霞。

亭内摆满的空酒坛就已经说明他们喝了个尽兴。

“你遇到了樊烬？”于是之惊讶。

裴言川喝了一口酒，“是呀，此事可说来话长了。”

“怎讲？”

于是之放下酒碗，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裴言川拿起一坛酒欲喝却又放了下来，于是之正疑惑，他却已开口娓娓道来。

“在游历风城之时，我为救人上山寻药采之，忽听见一声极淡的惨叫声，寻声而去，看见一头黑熊嘴里正叼着一少年，血滴了一路由大及小，少年嘴里还在微声呢喃着‘我不要死’。

我不忍心看着少年被活活吃了，便一招结果成了气候的妖兽，上前查看，只见少年身体残缺了一半，只剩一口气吊着。

定是哪位大妖豢养的妖兽偷跑了出来，人饿了都会吃人更何况是妖，只是可怜了那名少年。

我心知他必死无疑也就几个呼吸的事，正抬腿走准备时，那少年用仅剩的左手，抓住了我的衣摆，嘴里还在用他最大的力气喊着‘救我’。

我本不想牵上因果，可少年实在攥得太紧，我佩服他的意志力，于是便救了他一命，好在他的三丹田还在修行根本未毁，所以我取了黑熊妖丹渡喂给了他，又吸收了我的念愈力，他的小命才得以保全。

之后游历雷城，我制作了一个轮拐撑着他的身体，他蹦着另一条腿跟着我前行，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嘴里常常说‘活着便好，一切都会变好’。”

于是之忍不住打断道:“这与樊烬有何干系？”

裴言川失笑，“若不是樊烬，此少年呐，我定要收为亲传弟子。”

“哦！之后呢？”快到嘴边的酒，停了下来，于是之的兴致如同咬饵的鱼被钓了起来，“快说，快说！”

裴言川也不磨叽，开口道:

“遇到樊烬已是游历焱城领域之时，少年随我苦游已经适应了这副身体，行走速度与常人无异，可他依旧跟在我身后。

入焱城后，本想尝一尝焱城有名的浴火酒，应是我一心急，竟未听见身后的轱辘声已停，到酒家门前才发现少年已不见人影。

我一路往回寻找，却发现少年正与一名老叫花子坐在饭店门口一同吃着包子。

我好奇走上前，问他是不是发现机缘了。

少年只是微笑。

一旁的老叫花子吃完包子语出惊人。

他说他认识我，问我认不认得他，我仔细打量他很久，他一直用朴素的笑容应对我。

他很黑，脸上很多皱纹，我实在认不出朝他摇了摇头。

他有些失望，在身上摸索一番，从中掏出来一块……”

于是之突然抢话道:“是焕火神璃对不对？他就是樊烬！”

裴言川不满于是之打断，于是故意一直喝酒，不理会于是之。

于是之也觉得自己贸然打断不礼貌，向裴言川赔了不是，保证之后不再打断，裴言川闷着的脸才有所好转，便再次开了口:

“他拿出了一块已经发干发霉的馒头，并沉重的开口:‘三十多年前自己还年少时，曾受过你的恩惠，那可是整整一块人金，最后也只是留下一个馒头来记住你这份恩情。’

‘小时候是小乞丐长大了是老乞丐，一辈子都是乞丐。’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记得三十多年前复域之战后，我与樊烬在焱城呆过一段时间，确实施舍过一位小乞丐，听他同伴喊他剩饭来着。

之后我问了他的近况，他还是一成不变，可我留下一些钱准备走时，他却跪下来要我去见一个人。

我本不想去，可少年也跪了下来，我问他为何，他却说‘我心中有感，此行不亏。’

真是信不得这小子的鬼话，去他娘的不亏，真是亏大了。

之后跟着剩饭来到了一处铁匠铺，那打铁的汉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樊烬。”

于是之再次忍不住插嘴，“他，他！他怎么沦落成打铁的了？”

这次裴言川没有生气，正好他口也渴了，喝了一大口酒后，在于是之急切求知的眼神下，他才缓缓开口解答，“在我们走后，他成了焱城之主，可好景不长，新妖王登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临人和域。之后他被废了丹田，沦为一介凡人，只能苟身于铁匠铺打铁。”

于是之一针见血，“定是他收了你中意的少年想要复仇！”

裴言川将酒碗倒满酒，“看来你也不是空有一身本事呐。”

于是之端起酒碗一口饮尽，不知是不是醉了，“若不是降下神罚，我定要会一会那妖王！”

裴言川没有理会于是之的满嘴夸口，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如红日的石头，自问道:“值吗？”

想起挚友重燃的斗志，少年充满希望的眼神，以及老乞丐的笑容，他便觉得值了。

裴言川将到嘴的酒碗重重砸在桌上，碗中酒四溅，他也咧开嘴喊了一声“值了！”

被溅了一脸酒水的于是之注意到裴言川手中的红石，立马停下了他的豪言壮语，揪着裴言川的衣襟，质问道:“焕火神璃怎么在你手上？”

裴言川与于是之对视，“你激动什么。”

于是之松开裴言川的衣襟坐回原位，冷哼道:“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此物其内有一道昧火，炼化可获御火神通。

那可是樊烬最值钱的宝贝，谁都不给触碰，他是不是拿此宝贝换那名少年了？”

裴言川摇了摇头，“少年不是用来交易的，只是樊兄觉得愧疚。他说他即便对少年有重塑之恩也及不过我对少年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