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逝 - 阴山攻略 - 六指兰花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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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情逝

伤情逝

“娘子,卫夫人都回来了,您不应该趁着这次机会去夺得使君大人的心吗”

婢女在给文娘子用热水敷手,再抹上了可以让肌肤光滑柔嫩的琥珀玉颜膏。

文娘子看了看镜中样貌可怖的自己,轻“嗤”了一笑,自嘲地笑了笑:“你懂什么使君那般的人物我若是使手段他会看不出况且…”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我这副模样,别说是他了,连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有什么资格跟姿容绝冠的卫夫人相争”

婢女却是满怀信心道:“娘子何必自妄菲薄,使君大人若是不将娘子放在心上,为何将曲苑都交由娘子来打理而且住的吃的穿的比卫夫人都好,再好的容貌又如何,过了许多年以后还不是黄脸婆子一个,现在娘子最重要的就是早日怀上使君的孩子,有了孩子,娘子的下半生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那是后话了。”文娘子断断续续地唏嘘叙说着,“二十多年前,我与养母在庾国云梦泽北岸隐居了下来。我长到五六岁的时候,经常与养母到云梦泽打鱼采莲。一次,遇到了同样在打鱼采莲的一个孩童。我站在船头,惊讶地看着对面船头那个与我一般大小但却虎势得多的孩童,不想却滑到了水里。养母不擅水性,急得高声哭喊起来。那个孩童一个鱼跃入水,将我举起来游到了船边。养母为了感谢那他,留他在小庄里住了三日。奇怪的是,三日之中,我与那个孩童只顾玩耍,两个大人也只是闲话鱼桑,谁也没有问对方的来历身世。从那之后,我几乎与那个孩童天天在水边见面,不是住在他家,就是住在我家。我喜欢那个孩童,是因为他从来不怕我一头白发一张红脸,处处都肯护着我。后来,我们一起打鱼,一起练剑,一起读书。在五岁那年的立春日,他突然来向我辞行,说他要到庾国建邺去了……也就是那一日,我才知道了他的姓名——卫兖。那个三星玉佩,便是他给我留下的念物。养母知道了这件事,惊讶得枯坐了一夜,第二天便带着我北上了。二十岁那年,养母辛劳成疾,昏倒在了院中的老桑树下,艰难与我话几句,便死了……我回到建邺后,花了三年工夫,因为没有钱,只能在青楼里…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卫兖。那时,他已经是卫家的二公子了,他变了好多,连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每次月圆之夜,我这闲人去府里找他,终于有一天,我向他说了心意,可惜我的身份太卑贱,只能做了他的妾。你说,我当初的决定对吗?”

“娘子…”红豆心疼道。

文娘子怔了怔,想起刚才卫兖背上的齿痕…

是哪个女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那恐怕只有一人…

外面的梅花残尽,恰如她的心荒芜,千疮百孔。

“卫夫人,抄佛经的时候心要虔诚,不能东想西想,明白吗”

骆辛从架上拿下几本佛经以及几沓澄心堂纸,此纸薄如卵膜,坚洁如玉,专用来给孝庾帝抄经,为他祈福,因为有些昏暗,骆辛又帮凌乔将书案两旁的长明灯点亮,润泽澄明的暖灯很快将灵堂的萧冷感驱散几分。凌乔心想:反正我想着什么你也不知道。

她翻开佛经的第一页,动手抄写起来,她写的是簪花小楷,工整又美观,隐约中又有几分磅礴之气。

“骆姑姑!”

外头响起了动静,虽然这些叫喊已压得极低,但还是让内堂里抄写佛经的凌乔听了一清二楚——

“姑姑今日可不要到太后跟前去!免得触了霉头,郑王去了?真是出了个好歹!”

“说起来,这次太后心情不好是因了孝庾帝的葬礼。孝庾帝年轻暴亡,一切都没有预先谋划,太后与礼部便在诸多细节上有了歧见。太后主张按照最隆重礼仪安葬孝庾帝,朝野举哀一月,行国葬大礼。礼部则认为庾孝公庾惠王尚且无此等铺排,孝庾帝无功暴死,建邺举葬足矣,不当扰民一月。当殿争辩,大臣们个个骑墙,唯独工部尚书谢大人支持了礼部的人,太后只有无奈让步。接着为安葬墓地又起争端。”

“庾国君主向来安葬在雍城老墓园,老庾人称为“长州国公陵园”。自庾孝公开始,庾惠王随同,都葬在了建邺北阪的松林塬,莽莽苍苍,气象自然比长州陵园大为宏阔,庾国朝野也都将建邺庾陵看做庾国大功君主的墓地。”

“也是,太后感念孝庾帝知遇大恩,自然会一力主张将孝庾帝安葬在建邺北阪。也是心里有气,听说太后不与礼部给事贺平商议,便用大印发下丞相书令建邺北阪即时动工兴建陵园,限旬日完工?”

“是有这回事…不过,修建陵墓要建邺令征发劳役,工部尚书谢大人觉得工程太大期限又太紧,便来找礼部的人商议。礼部的人秉性刚烈,一听怒火上冲,贺大人便去丞相府找太后理论。两人在丞相府国事堂吵得面红耳赤。礼部认为长州有现成一座陵园,何须再劳民伤财,太后认为公墓在雍州,王墓在建邺,不能乱了国家法度。礼部给事贺平说,庾法无私,孝庾帝误国无功,当回到祖宗面前自省,不当在建邺陵园充数。各不相让,相互讥刺,各自黑着脸拂袖而去。”

骆辛极低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进凌乔的耳朵里:“今日万事都要小心,不可出错,记住,看着点赵家那儿有点痴傻的三娘子,可别犯在太后面前!”

“这我是知道的,本来就被圣人的事搞得人心惶惶,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太后娘娘说日子不太平,打算在圣人下葬前带领众后宫去观瞻寺祈福呢…这不…里头那位也被太后娘娘指名带姓地说要带去…”那人说话的鼻息蓦地一重,又压低了声息:“嗐!不瞒骆姑姑,其实京里有传言说…里头那位…其实压根不是人了…骆姑姑与最好还是不要与她单独待一处儿,多找几个宫女陪着,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咱们这些下人,身上最贵的不就是这条命么”

外面再没了声,似乎都走了。

凌乔有些哭笑不得,回头望了望那堆成小山似的佛经叹了口气,下一瞬,她淡淡地收回目光,却看到了另一个人,她不想见到的人。

光影被他的身形遮住,却更衬得他身材高大健硕,如刀削的俊目微眯,甚是有遗世孤寂之感。

“夫人,是在吓唬人”

这孽障问的不是废话

凌乔坐回位置上,低头看了眼自己被笔磨破的手掌,隐有气郁:“流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她也是在问废话,除了他还有谁

“不是。”

几番寂静后,他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凌乔擡起眸子半信半疑地看他,见他面色如常,转而信了他的话,毕竟他们早就撕破了脸,她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撒谎。

“你来干什么”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卫充身上,只是这次是一触即收,“你若是赶过来杀我的话,大可不必这么着急。”

“哈哈哈!”

卫兖大笑起来,脚步小幅度地拖动着,走路比鬼还悄无声息,不一会儿已经站在了凌乔的身前,他收回视线时还是恰好对上了她的目光,那双眸子没有害怕,却是结了层冰霜似地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冷了声音:“今天什么日子”

凌乔怔愣一下,随即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别跟我说是你的忌日…

卫兖抽出她在写的那张纸,眸光一暗:“你什么时候会写簪花小楷?”

凌乔措不及防被他抢走堂纸,对他的话始料不及,只能尽力遮掩,硬着头皮道:“最近学的…”

卫兖手指一放,那张纸瞬间掉落在地上,被风吹到桌案的旁边,凌乔伸手去捡,却被卫兖狠狠地踩住了手!

这几日在灵堂她的手上已经长了好几个冻疮,本来就疼得难受,如今这么一踩,凌乔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噬骨的疼痛”!

凌乔咬着牙龈不肯向他服软,泛泪的双眸紧盯着他,另外一只手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的脚,这让她头一次对这个男人感到了绝望。

“呼—呼—”

卫兖终于挪开了他的脚,凌乔缩在一边暗自气了一会儿,在给那只受伤的手吹气,这样儿会好受一点。

卫兖也慢条斯理地蹲下,戏谑地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不看他了又觉得没意思,“你干什么!”他拽着她的手站起了身,凌乔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惊吼出声。

“你是不是疯了”

凌乔再一声质问他。

他的神色却愈冷,径直拉着她出了先帝的灵堂,往城门而去。

“你是不是疯了太后勒令我不能走动,你要害死我!”

凌乔被外面强劲的冷风一吹,嗓子也哑了,脸颊,鼻尖都被冻得通红,很是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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