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凤兰蔻的真我
凤兰蔻已接连招待了两拨管眷，第一拨是几名武将家的娘子，既是家中都有在行伍中的男子，倒也勉强算是说得上话，除了浅谈几句当下边城战事，便是互相恭维客套一番，也不算太难应酬。
可自从泰安城解除围困，大晋军回守边城的军报传到安京后，朝中一些文官的家眷也开始投来拜帖，凤兰蔻依旧请了蔡灵瑶过来帮忙作陪，文官们的夫人和小姐，说话可就婉转了许多，话中也多是含着深意。
有夫人见鹤鸣堂一直用着内庭拨出的奴籍仆役，暗示着这些下人未免不够纯良，用着不如家生奴放心，便提出从家中拨送几个灵巧丫头过来，让凤兰蔻作贴身丫鬟内宅伺候，还好被蔡灵瑶挡了回去：“若她要用丫鬟婆子的，我蔡园早就拨过来了，可她总说这院中主子皆是武族出身，称自己也不是娇养大的贵女，硬是给我推拒了。”
凤兰蔻心想，这些人动辄送奴送妾，我鹤鸣堂是买不起家仆吗？文官不思本职，尽想着互挖同僚家中内宅之事，好互踩着拉垮对方的为官操行考评，她对于这种官场暗风颇为不屑，很是反感。
这一日吃过早饭，凤兰蔻往前厅去，看看院中的花豹小余，也不知道大余在边城如何了，以他的身手自保无虞，更何况鸣佐鸣佑时时在身侧，应该不会受伤什么的吧！正逗着小余想着大余时，见孟路挎着药匣箱出了大门，和小厮上了马车，定是又往蔡园去了，孟伯父近来已不用每日都去蔡园，只孟路由小厮陪着去，为蔡夫人行针熬药没有间断，听闻蔡夫人大有好转，具体如何了得再去后院问问孟伯父，凤兰蔻想到这又转身往后院去，小英子跟了一路，见小姐神思不稳的来来回回，也就不跟了，自在中厅拿了鸡毛掸子，将桌椅花瓶抹扫起来。
鹤鸣堂后厅有三四个小院，中院正房是余少游的房间，两边厢房自然是鸣佐和鸣佑的，左右两边各有廊道，穿过左廊的院子被萧良丰和江安选中，凤兰蔻便住了右院。孟老先生喜静，对左廊院后一片竹林中的三间小房情有独钟。与孟路各住了两边，中间偏大的房间便做了药草房，没事就在里面的大案桌熬熬药丸。
凤兰蔻进了竹林，见孟伯父在中房案桌埋头写着字，便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待得近前才突然喊了一声：“伯父！”
“哈哈！”孟老先生抬头笑到：“兰蔻也学小英子那丫头，想吓老头子我啊，你那影子早投到了桌上，步摇晃得我差点写坏了药方。”
凤兰蔻绕到桌后，站在孟老先生身侧歪头去看：“伯父在写什么药方？”
孟老先生放下墨笔：“蔡夫人近日肺症好转，我正研制调调新药方，肺症减药以调养为主，往心疾上加药！”
“心疾也能一并医治好吗？”凤兰蔻欣喜问道。
“断根自是不能，多年沉疾了！”老先生手指轻敲药方：“也只是减轻病症，抑制病发，至少能让蔡夫人精神几分不至于每日萎靡。”
其实这两次官眷上门拜访亲近，也有问起凤兰蔻家中是否有府医，说是听闻一直在往蔡园去，蔡夫人沉珂有所好转。凤兰蔻怕风声传得过盛，到时候不便推却，让孟伯父太过操劳就不好了，她本无意对这些管眷主动接交，也不敢保证每一列病症都能药到病除，因此只说是老家的伯父，爱看医书研究病理而已。
凤兰蔻翻着孟老先生身后的药草屉格，抓一些在手心闻着药味道：“也就是蔡夫人，我才让你操劳诊治，别的人来打听问起，不过都是想套个亲近，我都是推却了，那些稍有家世的，家中都有府医。”
“若是真心求医的，也不必全都推拒！”孟老先生说完，又想到来安京已月余，又问道：“少游可有消息？这么久不曾有书信吗？”
凤兰蔻转身到案前，摇摇头，低声道：“战事之中，想必是忙乱的，除了军报，哪里方便往家中传写书信！”
二人正说着话，小英子在竹林外呼喊着小姐小跑着笑嘻嘻进了房，手中举着一封帖子：“小姐，孟老先生，有位户部郎中邹元斌大人家的小厮送来帖子，说是邹夫人下午携女儿来拜访小姐，问小姐可否方便？”
孟老先生笑着摇头：“得亏我住在这儿离前院远，这要是少游得胜归朝，不知道要热闹成什么样！”说着朝凤兰蔻挥挥手：“你去忙吧，别扰着我理药方。”
凤兰蔻心想不好推却，便出了竹园对小英子道：“你去回那小厮：蒙周夫人亲近不弃，我自是在鹤鸣堂候迎邹夫人！”
午间过后，那邹夫人带着女儿真就来了，凤兰蔻迎到中厅，上茶一番客套后，瞧着那邹家女儿真是美貌柔婉，眉眼弯弯带着笑意，说话轻轻如嘤似有两分怯意，真是让人我见犹怜！她不免真心夸赞道：“京中贵女，果真不同我武族的粗鄙，邹小姐一言一行皆为典范！”
“哪里！”邹夫人放下茶盏：“凤小姐与指挥使大人通身毫无市俗之气，指挥使更是风流俊雅文采飞扬，如今圣恩正盛，待指挥使边城凯旋，那拜将封候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府上门庭若市，你要是一人应对不暇，我家这庶女你若看着喜欢，纳到指挥使房中便是，管制下人操办席面她还是应手的，倒能帮你分担一二。”
凤兰蔻万没料到聊天能聊成这样，一时哑然，后悔没请了蔡灵瑶来，突然转念一想，岂能每次都麻烦她。如今这些官眷也是越来越露骨的贴上来，自己若被她们拿捏，以后如何立住女主家威？
想往余少游身边塞女人之事，不免让她生了两分怒怼，于是端茶道：“鹤鸣堂内宅，还无需邹夫人操心，我今日起得早午间困倦，邹夫人请自便吧！”
说罢也不管周夫人满脸尬色，起身将手搭扶在小英子小臂往后院回，走着走着越想越气，自己山川江湖闯过，异族追杀受过，沉珂重疾患过，京门贵府住过，怎就一时着了相，在这些管眷面前拘起了性子，若以后余少游有了功名那也必定是靠自己拼出来的，用不着跟人勾搭示好爬高踩低谋仕途。
在中院停住脚步，望着余少游那间紧掩的房门，凤兰蔻想起他在家之时，拉开房门抬首朝她咧嘴一笑的样子。心中想着余少游，她有喜有忧，余少游啊余少游，我们真要在这如笼的安京，困在这繁华虚荣的桎梏里吗？
此时的余少游站在北城楼上，时下虽已是岁末，好在暂未起风雪，他仰望着星空，那星子像兰蔻的明眸，闪闪盯着他，余少游嘴里喃喃道：“兰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陪你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