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
相识
市体校女篮选拔赛的最后一场，球馆顶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叶惜言盯着滚到脚边的篮球，指节攥得发白——刚才那记快攻传球，她明明能更稳些，却因为慌神被对方断了球，直接丢了反超的机会。场边观众席传来细碎的议论声，队友跑过她身边时急促的脚步声，教练在场边喊战术的吼声，搅得她太阳xue突突跳。
她弯腰捡起球，指尖刚触到球面的纹路，就听见全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叶惜言下意识擡头，视线穿过几个跑动的身影，直直撞进了一道目光里。
那人站在三分线外，刚完成一个投篮动作，右手还保持着送球的姿势。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训练服后背，被汗水洇出一大片深色，贴在单薄却挺拔的背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额前的碎发湿了，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汗珠顺着下颌线滑下来，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圈水渍。
是冷葵林。叶惜言早听说过这个名字，同批选手中最亮眼的得分后卫，据说从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刚才那球，应该就是她投进的压哨绝杀。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冷葵林转过头来。目光相触的瞬间，叶惜言莫名慌了神，下意识想移开视线，却看见对方忽然弯了弯眼睛——不是那种热烈的笑，只是唇角轻轻向上挑了点，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尖。紧接着，冷葵林擡起右手，冲她比了个很轻的“加油”手势，拇指和食指圈成圈，剩下三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那一瞬间，周围的喧嚣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观众的欢呼、队友的喊声、篮球砸地的声响，全都变得模糊遥远。叶惜言只看得见那道站在光影里的身影，看得见对方眼底细碎的光，还有那个轻飘飘却格外清晰的“加油”手势。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连刚才丢球的懊恼，都好像被这道目光和那个笑容，悄悄冲淡了些。
直到裁判吹响终场哨，冷葵林被队友围住庆祝，叶惜言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攥着篮球的手，指尖竟有些发烫。
终场哨声的余韵还在球馆里飘着，冷葵林被涌上来的队友勾着肩膀，笑闹着往场边走。她偶尔回头望了一眼，恰好对上叶惜言还没收回的目光，又弯了弯眼，才跟着队友挤出人群。
叶惜言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篮球表面的纹路，刚才那点发烫的触感还留在指尖。祝潼跑过来拍她的胳膊：“别想啦，刚才那球也不全是你的错，冷葵林那绝杀也太绝了！”
她点点头，却没怎么听进去，目光总忍不住往冷葵林离开的方向飘。教练开始集合复盘，叶惜言跟着队伍走过去，站在后排，视线越过几个队友的肩膀，正好落在冷葵林身上。
冷葵林正低头听教练说话，偶尔点头，额前湿发被她随手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等教练讲到刚才那记绝杀时，她擡了下头，目光扫过队伍，又在叶惜言身上停了半秒，这次没笑，只是轻轻眨了下眼，像是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叶惜言的心跳又快了些，赶紧收回目光，假装认真听教练分析战术，耳朵却悄悄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复盘结束后，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叶惜言蹲在储物柜前找背包，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刚才那记快攻，你传球的角度其实很准。”
熟悉的声音响起，叶惜言手一顿，擡头就看见冷葵林站在她旁边，手里拎着运动包，额前的碎发已经半干。见她擡头，冷葵林又笑了笑：“就是节奏没踩对，下次再稳一点就好。”
“我……”叶惜言张了张嘴，刚才满肚子的懊恼和慌乱，此刻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攥着背包带，小声道，“谢谢。”
“没事。”冷葵林晃了晃手里的水瓶，“以后说不定就是队友了，互相多打打配合就熟了。”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叫冷葵林，你是叶惜言吧？之前看训练名单见过你的名字。”
叶惜言没想到她会记得自己的名字，脸颊莫名有些热，连忙点头：“对，我是叶惜言。”
“那下次训练见？”冷葵林往后退了半步，指了指门口，“我先走啦。”
“嗯，下次见。”
看着冷葵林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叶惜言才松了口气，坐在储物柜前的长椅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烫的。她想起刚才冷葵林说“以后说不定就是队友”，心里忽然冒出点说不清的期待——好像和这样的人做队友，以后的训练，也会变得有意思些。
她拿起放在旁边的篮球，指尖敲了敲球面，刚才丢球的沮丧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反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林晚站起身，背上背包，也往门口走，阳光透过球馆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她脚下，像是铺了条暖融融的路。
叶惜言走出球馆时，傍晚的风裹着槐树叶的清香吹过来，拂过她还带着薄汗的脖颈，终于让发烫的脸颊降了点温。她攥着背包带往公交站走，刚走到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就瞥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轿车——车窗半降，副驾驶座上的人正朝她挥手，发梢被风轻轻掀动。
是冷葵林
叶惜言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脚步都慢了半秒。她看见冷葵林没扎头发，乌黑的长发松松披在肩头，几缕碎发贴在颈侧，被夕阳染成淡淡的金红色。不同于赛场上穿训练服的利落，她此刻穿了件宽松的白色短袖，领口滚着细窄的浅蓝色边，露出的脖颈线条又细又直，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枝。夕阳落在她侧脸，把她浅琥珀色的瞳孔照得透亮，连眼尾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叶惜言！”冷葵林的声音隔着几米远飘过来，带着点被风吹软的笑意，“你坐哪路公交？”
叶惜言攥着背包带的手指紧了紧，快步走过去，站在车旁时，视线不自觉往下扫——冷葵林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细红绳，绳尾坠着颗小小的银质篮球吊坠，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我、我坐3路。”她答得有点慌，怕自己的目光太直白，又赶紧擡眼，正好对上驾驶座上冷葵林妈妈温和的目光，脸颊瞬间又热了。
“这么巧，我们家也往3路的方向走，要不带你一段？”冷葵林探出头，鼻尖沾着点晚风带来的凉意，泛着淡淡的粉，“正好顺路，省得你等公交晒着。”
叶惜言心里猛地跳了下——其实她挺想答应的，能多和冷葵林待一会儿好像也不错。可又怕显得太刻意，纠结着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啦谢谢阿姨，也谢谢冷葵林，3路车很快的，我再等两分钟就到了。”
冷葵林妈妈笑着转头看她，语气亲切：“小姑娘别客气，顺路的事，上来吧。”
“真的不用啦阿姨，”叶惜言往后退了小半步，指尖都有点发僵，“下次训练我还想跟冷葵林请教传球的技巧呢，这次就不麻烦你们了。”她故意提“请教技巧”，想让拒绝显得不那么生分。
冷葵林见她坚持，也没再劝，只是低头在副驾储物格里翻了翻，递出来一瓶冰镇矿泉水。瓶子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递到叶惜言手里时，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窜。“那这个你，”冷葵林的指尖不小心蹭过她的指腹，凉得叶惜言心里一颤，“刚打完球喝凉的舒服，别中暑了。”
“谢谢！”叶惜言赶紧收回手，把水瓶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瓶身刚好压下掌心的烫意。她看着瓶身上印的柠檬图案，忽然想起刚才在更衣室闻到的味道——原来冷葵林连喝的水，都和她身上的香味对应上了。
“那我们走啦，下次训练见！”冷葵林朝她挥挥手，红绳上的篮球吊坠晃了晃，像颗跳动的小光点。车子缓缓开动时，她还趴在车窗上往后看，浅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亮得像碎钻。
叶惜言站在原地，直到白色轿车拐过街角看不见了，才低头盯着手里的矿泉水。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暖意，反而像有团小小的火苗，从心口慢慢烧到耳尖。
3路公交很快来了，叶惜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街灯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映在车窗上，她忍不住又摸了摸那瓶水——瓶身的水珠已经干了些，却还留着淡淡的凉意，像冷葵林刚才碰到她的指尖。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叶惜言拿出来，点开备忘录，指尖悬在屏幕上半天，才慢慢敲下一行字：“冷葵林，白色短袖，红绳篮球吊坠，柠檬味的水。”敲完又觉得太直白，赶紧删掉，改成“今天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可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她又忍不住笑了，悄悄把“很厉害”改成了“很温柔”。
车子驶过体育馆站，叶惜言看着窗外掠过的篮球场，忽然开始期待明天的训练——好像只要能再见到冷葵林，哪怕是要跑十圈操场、练一百次传球，也没那么难挨了。
她点开和祝潼的聊天框，指尖飞快地敲：“我今天遇到一个人，打球超厉害，还给我水，她笑的时候有梨涡，眼睛像琥珀，连身上都是柠檬味的！”敲完又觉得太激动，删了重写，改了半天，只发出去一句：“我好像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祝潼秒回：“哇，是心动的感觉吗？”
叶惜言看着屏幕，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擡头望向窗外，刚好看到路边有个篮球场，几个少年正在打球，篮球砸地的声音隔着车窗传进来，让她想起下午球馆里的场景——冷葵林投进绝杀时的身影，冲她比“加油”时的笑容，还有刚才递水时泛红的耳尖。
她咬了咬下唇，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字：“嗯。”
发送成功的瞬间，叶惜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体校生活不再只有枯燥的训练和冰冷的篮球，还多了一道浅琥珀色的光，一颗清甜的柠檬糖，和一份藏在心跳里的、刚刚萌芽的心动。而这份心动，会像明天的训练一样，带着期待，慢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