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
春风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肆月的风吹得快,把日头一吹就过了,不仅花草在盎然春意里绽放生长,学子们也在金榜上留了名,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从学士部出发,游过京城几条繁盛的大街,路经稷下和弘文馆以表敬意,最后的重点在皇宫的朝堂之上。
由栓曹四选评定的官员资质已经到圣上手中,只等皇帝做最终封定,今日会给前三甲封官,其余及第者包括探花们择日封官。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老者笑脸盈盈的,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不太好看,不过没人敢笑话他。
“曾大人好文采!”有人喝彩。
不错,这老者便是左榜眼,姓曾名秉,字伯棣。
耳顺之年中榜,比老来得子还高兴,反倒衬得状元胡葛更低调寡言。
胡葛不想在人群中间,又不能出学士院,他一身红装,借如厕的名义逃到小花苑里散步。
花苑里百花都盛开了,姹紫嫣红开遍,胡葛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出名,本有些不自在,一个人散步的时候,才得片刻安宁,自然许多。
前头再拐两个弯便回到人挤人的喧闹厅堂,胡葛不想太快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他人的奉承,便放慢了脚步。
忽见一道人影立在花苑入口,烟青色绯罗圆领长袍,今日的探花郎没跑了。
胡葛觉得在花苑巧遇也是缘分,想与这小兄弟聊几句天,缓解下心里的紧张。
可一低头,自己是今天唯一的红袍状元,任谁都能看出,免不了奉承之言。
胡葛从前听得甜言少,现今一下太多,让他难以招架。想到这,胡葛决定再兜两圈,不想与人碰见。
可惜刚扭头就被叫住了。
程观听见背后的声音,胡葛动静太大,一回身就瞧见一个红色身影,下意识出声叫住了。
“……胡大人?”程观试探道。
胡葛转身,假装无事发生,小心地笑道:“……小友是?”
程观放开握在身前的手:“久仰大名,晚生程文策,幸会。”
胡葛也没什么架子,这探花行止大方,还很清俊,回礼也说幸会幸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往花苑里面走,胡葛同他聊花的种类,程观说他大部分都晓得,小时候身体不好,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就只读书,医书农书都有涉猎。
什么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程观去稷下前,开蒙后的几年都看过。
胡葛文采斐然,说话也很实在。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程观耐心听他说,同厅堂前焦急等待出游的人一同消磨着时间。
马上这个二人同行的队伍迎来第三人。
来人风姿绰约,体态似芝兰玉树,着烟青锦衣,有松之气骨,水月之柔韧。
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
上官瑞今天没披散着长发,同程观一样束发带了长翅帽。
这长翅帽有趣,与状元不同,帽子的两边翅帽甚长,程观与上官瑞便不能待太近,唯恐转身的时候互给对方个耳光。
胡葛想笑,就笑了出来。
上官瑞与他们同路,胡葛看这两人不同他人,便多聊了几句。
“这位小友就读于稷下学宫?”胡葛惊讶道。
“我们二人是同窗。”程观答道。
上官瑞附和地擡高嘴角,笑了下。
他的学宫生活与其他人的不同,不是只谈圣贤书的桃园圣地,而是充满荆棘洪滩的独行之路。
程观知道,便也没多提。
胡葛还欲再问,可路就几步,一下到头,前厅已经在准备先行,探花郎们打头阵,没时间侃大山,只得由着礼官侍女打点上下行头。
学士院的朱红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卡,门口围观的百姓顿了下,发出更加激烈的喝彩声。
程观骑着匹高大油光水亮的褐马,拉着马颈上的红花,一眼先看见人群里因为高出一点而显得格外显眼的闻絮。
闻絮学堂功课也做得不错,科科优异,又善行军打仗,但春闱不等人,错过一回还得再三年。
闻絮立在人群里,笑得张扬,为程观高兴,也在笑他略显生涩的御马技术。
程观看他一眼,眼睛眯起来笑,面容清俊,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叫他笑容发光。
探花郎们各有各的好看,打马游街的时候才更吸引百姓围观。
今年花亓妤也让京城子弟刮目相看,好些弘文馆的稷下的学生都相约来看她,看这个从西北考中榜眼的年轻人。
前头还没拐出大街去,程观就看见程珩也在,还是在最靠前的位置,人群在他身后,他又高,站他身后的男人稍矮,一手拉着儿子,想来是给儿子沾沾状元喜气。
男人在程珩身后看不太见,发了力往前挤,程珩不回头,手肘暗自用力挡着,两人在人群中不起眼的较劲。
……男人放弃了,把儿子举过头顶,放在自己脖子上,叫孩子瞧这群华服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