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
断魂
寒食节过后便是清明了,程府众人都要去祖坟祭拜。
一大早程观就起床梳洗,今天少有的束起长发,配了玉面镶银丝的玉冠,青佴的手很巧,还悄悄在他束起的发丝里编了小辫,藏在里头,走路的时候若隐若现的。
桑刃和悦兰今日跟着程观伺候着,青佴昨日刚扭了脚,走不了长路。
悦兰伺候程观的时日不多,不过干活很利索,力气大嘴也甜,青佴和她关系也不错。
路途不远,却也不近,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程观又眯了一会,就这一会,让他下车的时候腰酸背痛,脖子也难受。
程珩瞧着精神不错,从前车干脆地跳下,舒展一下四肢,看见程观便迎了上来,两人寒暄几句,程微也凑了过来。
程束雪和程绵虽非一母同胞的姐妹,不过都是女眷,程绵才及笄,和束雪有不少话聊。
程府共五子,程微不愿落单,便凑过来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
到祖墓前,饶是价值连城的墓碑在灰黄的时间浸泡下,也变得好像好和土地融为一体。
一族的墓都在一处,程观拜完族宗,就跪坐在张氏碑前。
母亲,我刚及冠不久,束了发,您瞧怎么样,我的字还是您给取的,本来早该给你看看我束发的样子。
不用担心,我和兄长现在和好了,昨天他还来我院里逗鸟。
哦,我们养了一只鸟,叫望舒,您在的话应该也会喜欢它……
……
祭祖流程繁琐,忙完回府还要在祠堂继续,一套下来天边都泛黄。
晚餐索性在主厅一同用了,主要讲话的还是程御史,程微程绵是捧哏,免得让饭桌上太冷清。
但今天大家都很累,笑声听着都像苦笑,一顿饭吃过,程绵都要倒在碗中睡着了。
程观也累,今天出了点汗,米也吃不进,只觉得头晕,腹中翻腾,又吐不出甚么东西,难受得额上起了层虚汗。
终于可以回院休息,程观想快点回去,脑袋涨涨的,腿也软,脚步虚浮,桑刃扶着他,走也走不快。
后头跟着的小厮正准备上前帮着扶,肩却被拍两下,一回头,赶紧躬身:“大公子……”
“行了没你事。”程珩留下这句话,快走几步,一下扶住程观另一只手臂。
他拉着程观手臂抱在自己肩上,半拖着程观回玉萃轩。
程观没力气计较,搭在他肩上不安地皱着眉头。
桑刃只能跟在后面,进了玉萃轩,程珩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在床榻上。
青佴和悦兰把热水端了来,程珩接过湿巾,轻轻擦拭程观的脸和脖颈。
程观闭着眼睛皱眉头说要沐浴,程珩伸手擦他的脊背,一只手捏住程观的嘴唇,让他说不清话,边擦他的锁骨边说:“不行——”
程观被抓住嘴,不说话了。
“你这样还沐浴明儿准得发热,从前的教训也记不下,只光记那论语五经了……”
程珩耿耿于怀他往前的病史,一说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地说道了半天,一擡眼,程观已经睡着了。
青佴悦兰沉默地把水端走,桑刃也早就不见人影,夜里静悄悄地。
正好外面更夫打更的声音传进来,已经二更三点了,程珩没走,坐在程观床边。
室内现只留了几支蜡烛,盖了记时灯帽,再过一会儿想必就熄了。
昏黄的烛光温柔地勾勒出程观熟睡着安静的侧脸,照不清五官,但程珩仍然慢慢地用眼睛去分辨。
你即便只是触不可及的镜花水月,我也甘之如饴。
程珩坐在那,手不自觉地想要抚上程观乌黑的头发。
慢慢地靠近,蜡烛这时候熄了,程珩顿了下,上手掖了掖他的被子,最后还是摸了床上人的头,出了内寝。
意料之中的,程观第二天清晨就开始发热,难受了好几天。
程珩无赖般在玉萃轩不走,帮青佴忙里忙外的,桑刃私下还问青佴,说这大少爷是不是看上她了,青佴当然不敢乱说,叫桑刃再说就割了他那嘴。
程观今天一起床就好多了,悦兰服侍着他更衣,待到程观早饭用罢,程珩没来,程观给白姨娘请安回来,程珩也没来。
程观虽没问,眼神明晃晃地瞧着院子里头安静的望舒。
程观恍然,今日是春闱放榜之日。程珩应当是给他听榜去了。
大陈春闱四月放榜,先在学士院前宣告考试结果,然后张贴在榜上由应试生及他人自行观看。
中第者都有机会面见圣上,由圣上与栓曹四选等人评察其做官资质,进行官员的任免与考核。
程珩在学士院前遇到的江昱,江昱参加了去年的秋闱,没有参加今年春闱,程珩纳闷。
江昱也看到他了,问道:“来帮你弟听的?”
程珩答道:“对,他近来身体不适,今日放榜,他来不了我肯定得来。”
“你是越献越殷勤了,人看你像个傻的。”江昱挖苦道,“喂,上回那鸟怎么样?”
“我送的当然喜欢。”
“我就不明白了,怎的忽然冲你庶弟献殷勤,看你俩也没有很对付嘛,他不得恶心死难受死……”江昱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高明啊,那我要不要送个什么礼物给江云,膈应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