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三)
稷下(三)
转眼到月中,正是七月,明日便是中元节。
中元节祭祀鬼神祖先,又叫“鬼节”。
故人轻抚今人眉,为尔散去半生灾。
照例学宫放了假,有些外地学生自然是留在学宫寝屋里休息。
程珩程观都回府,随御史大人和一众长辈祭祖。
两人回家都不坐一车,生分得好像不往一个府邸去。
闻絮搭程观的马车回家,只觉得荒谬:“说真的,真猜不到,你闷葫芦似的心思藏得好。”
“……”
“明天放河灯我来找你不?”闻絮悄悄拉开帘子一角往外瞥,话却朝程观说的。
“行,去荆芥江桥边放吧。”
荆芥江流过京城,沿江有一条繁华的街道。
中元节的夜晚反而人还挺多,百姓祭过祖后都准备点河灯。
河灯又叫“荷花灯”,写上亡者名讳,不写也可以,放入水中,任其漂流。为亡者指路,照亮彼岸的道路。
程观每年都做一盏荷花状的河灯,先前是随俗,后来就写已逝的大夫人张氏的名讳。
闻絮早早在荆芥桥边等着,也提了盏河灯,河边有许多百姓在放河灯。
人多却不吵闹,有人嘴唇微动,是在和亡者倾吐心语。
程观拍闻絮的肩,两人提着各自的河灯打了招呼。
程观蹲下身,在河边轻轻把点燃的荷花灯放进缓缓的清流中。
水流托起无数各式各样闪着光亮的河灯,带着生者的祈愿奔向远方。
程珩放完灯,没在河边留太久,今天江家在祭祖的时候起了点小风波,其实是江云又妄图给江昱使点小绊子。
这回场合挑得不对,江昱有点生气。想给江云点颜色瞧瞧,正好中元鬼门大开,找个机会吓吓他。
江昱叫了五六个玩得好的伙伴,几个人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往哪去,程珩走在最后。
扮鬼吓人不用那么多帮手,程珩和何璩都是来凑数的。
王栖一定要来凑热闹,便把何璩也拉来了。
说到王何二人,王栖乃右位上将军之孙,上将军为三朝元老,为两位先帝平定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今已至古稀之年,可能过不了几年就辞官颐养天年去了。
他母亲是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女官,从属知谏院,任谏议大夫一职。
她有一好友,友人之子会试失利,选择在稷下补习,预备结业后再参加秋闱。京都路远,友人放心不下,便托她照顾。
这友人之子便是何璩,因故住进王栖家。王栖母亲觉得何璩和王栖年纪差不大,同在学宫也有照应。
两人的确形影不离的,仔细下就会发现全是王栖粘着何璩,去哪都要一起。
程珩和何璩便做把风一职,吓唬江云是挺简单的一件事,江昱难得做事手脚麻利,赶在宵禁前几刻就搞定了。
让跟着的下人抗着江云,江昱打过招呼大摇大摆地走了。程珩也回府去了。
回玉鸣轩的路上正好遇到从白姨娘那里回玉萃轩的程观,天早黑了,朱禾提着盏油灯,昏暗的黄光堪堪照出路过人的剪影。
“兄长,晚好。”程观先礼道。
程珩张了张口,还想问问他这几日身体还有无不适,却也没问出口。
“嗯晚好。”程珩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
程观不甚在意,点点头就走了。青佴提着灯,更看不见背光下他的脸庞。
回忆到此,程观回神,吩咐青佴把案几上的东西收拾掉。
几时几刻了?程观问道:“宵禁了?”,不知道程珩是不是留在外头过夜。
青佴垂着眼答道:“唔,已经二更天了。”
二更三点宵禁,还差三点。
程观起身,准备洗漱歇下了。
这时院子门被从外头推开,门没关,本就是虚掩着,一触即开,程珩探头进来。
程观迎上去,闻见程珩身上未消的酒味:“你怎么来了?要煮醒酒茶吗?”
“我来看看你睡了没。”
有点想你了。这句话程珩当然没说出口。
程珩挥手叫身后的朱禾和羽二先回去,羽二是程珩的贴身侍卫,话不多,道声“是”,却没走,只是站在玉萃轩门口,和侍卫站在一起。
像个门神。程珩也不多说,还是叫朱禾进院了。
“正准备歇下了。”程观和他一同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