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龀(一)
童龀(一)
程珩爱抱程观,程观会说“娘亲”之后,先学会叫“珩珩”,才会叫“哥哥”的,缘因程珩总抱着孩子一教就是一下午,想不会都难。
因为体弱,程观走路比寻常孩子要稍晚一点,不过也因如此,程观少了玩闹奔跑的时间,学了更多的字句诗词,开蒙更早。
后来两人总形影不离,先看见大少爷,后面一定跟着走路乱七八糟的小程观。先瞧见二少爷,一定有程珩在后头看着他练习走路。
这时候程微才出生。
又到一年冬末春初,临到头来了一场倒春寒,程观又得裹紧冬袄,露出一个黑色的后脑勺。
一摸这头,感慨哪来的暖炉。
哦,原来是二少爷又发热了。
程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不过看起来有好多事要做,隔一会又要摸额头,隔一会又要掖被角的。
他人矮,近似于帮倒忙了,在几个大人堆里来回穿梭,弄得张氏愈发手忙脚乱,干脆地一把扣住他肩膀,温声道:“珩儿,前头你江伯伯来啦,去看看小昱那孩子跟来了没,你想他了不?好久不见了。”
程珩撇撇嘴,知道自己碍事了,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捏着衣角出了门。
江知谏与程御史在书房里谈话,程珩一下便看见百无聊赖的江昱。
他正出了厅,在一边的树下观赏凋零的梅花,梅枝上只余几朵开败的残梅,他也够不到,就仰着头看。
“装什么雅致。”程珩出声道。
江昱被吓得哆嗦一下,气愤道:“关你什么事,你吓死我了。”
这时候两人尚年幼,矮矮的个头吵架也不吓人,一会就对坐在梅树不远的石板凳上。
中间又是一个棋盘,两孩装模装样下棋。
江昱提到今个儿,两人父亲是讨论春季的民税征收。
本不是御史台与知谏院的活,可今年夏季征税的声音很大,倒春寒异常的严重,恐加重民间对赋税的抗议。
听说本月初十的早朝差点吵起来,参本都递到程御史这来了。
程珩有些担忧,江昱本就随口一提,接着道:“这些事我们担心有啥用,又帮不上忙,好好做你大少爷吧。”
哼哼……哼……
什么声音?程珩还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一擡头,和江昱同时看见了白氏,和程观。
“珩珩。”程观脸蛋烧得通红,直勾勾地盯着他。
“珩珩?珩……珩?哈哈哈哈啊哈哈。”江昱反应一下,狂笑起来,掐着嗓子扭捏地唤程珩:“珩珩~”
程珩一掌糊他脸上:“许你叫了?”迎上程观,手摸上他的脸,问白氏:“姨娘,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白氏也担忧地看着程珩:“外头风大,可阿观想叫你陪,我就带他来寻你。”
程珩很是欣喜,瞬间感觉自己的幼小的脊背变得宽阔可靠,忙接过程观,孩子大了抱得累,便牵着手往回走。
最后就是珩昱二人全到程观床前“侍疾”。
暗自说,江昱不太能理解这式,妾室与其子在府中本应是近奴类婢的地位,在御史大人府上倒险些来了个倒置,连累小爷也得坐这。
程珩被程观抓着手掌,他同时也紧拉着程观的手,江昱莫名其妙,只是染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
那时候不害怕失去,牵住你的手只是为了感受拥有。
风寒的后果是程观又被困在厚袄子里度过了几乎一整个春天。
夏日是程观最喜欢的,缘因天热了,他也能吃些冰西瓜和冰镇的梅果汁之类的东西,还能只穿薄薄的单衣跑来跑去。
和程珩去府后花园时,还有各种昆虫鸟雀,鸟儿们飞回京都,叽叽喳喳的,和着喧闹的蝉鸣声,一同坐在低矮的假山上说话,并肩坐在穿府过的小溪边,把手或者脚浸入潺潺的流水,冰冰凉凉的。
“和阿哥一起最好了。”程观拉着程珩的手,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程珩面无表情,不过那时还未褪去婴儿肥,没什么威慑力。
这是程珩第一次偷偷带程观出府,是程观第二次央求他。
他早出府观察了周边的房屋布置,选定这处假山后——翻出去是一条小巷,外头通往鱼龙混杂的闹市区,里头则是平民区。
基本只有晨间与夕阳西下时才有人频繁流通,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人不多。
珩观二人刚结束早课,正是巳时刚过午时未到,也不用找什么借口,就像平日一般一前一后拉着小手去了后园,停在假山边。
程珩故作严肃道:“等会听我指挥,不许擅自……做任何事。”
程观乖巧点头:“嗯嗯。”
程珩叹了口气,手脚并用地爬上最大的那座假山,一边爬一边还得够程观一把。
又借高攀上树,好一番折腾才立在不足一尺半宽的墙壁上勉强立住身形。
一回头,险些叫程观给吓死,程观人小胆大,沿着树枝走独木桥一样晃悠悠地荡过来,浑然不觉害怕。
程珩怕自己一声惊呼打破平衡,只得“蛊毒”一声咽下去,胆颤地盯着程观。
“嘿——珩珩我到啦。”程观一脚踏上墙沿,邀功似的欢快道。
程珩心才落下,气快捋不顺了,瞪他一眼:“出府就这一次,再有下次就不许叫我珩珩了。”
程观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