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chapter64胶卷现在拆开来……
第64章chapter64胶卷现在拆开来……
钟华安在钟家祠堂等她。
宁城的文化很注重祖宗传统。盛明之记得自己到钟家的第一天,见过家里的人,钟华安亲自带她去祠堂祭拜,祖宗牌位要一直仰头向上望,才能看到顶。钟家的香火旺盛,钟华安的母亲有四个姐妹,旁支四散,钟华安有七八位表亲,其中有三位当年同在华安集团任职,她一路拼杀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但比起传统的宗族文化又有不同,钟家只有女人的牌位才能进祠堂。这是从最早的那位太婆那里传下来的规矩,生育之于女人而言是独一无二的神圣权力,在这场代际传承之中,女人的基因将无穷无尽地流传下去。
盛明之每年会来祠堂两次,生日一次,过年一次,即便是在国外的几年也不例外。
她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三拜,想到几个月前自己来求的愿望是一切顺遂,现在看来愿望达成,她来还愿。
钟华安跪在她前面的位置,三拜起身,盛明之看见她挺拔的脊背,眼睛被香火熏得有点酸。
她殷勤地去扶钟华安,母女两人一直走到祠堂边的茶室,钟华安才开口说第一句话:“你今天是来跟妈妈告别的?”
“什么都逃不过妈妈的眼睛。”
钟华安亲自倒了两杯茶,神情严肃到盛明之有点畏惧。
她不紧不慢地等茶水转温,才说:“你先不要开口说别的,听一听妈妈的建议再做决定。”
“妈妈,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留下来。”
钟华安皱起眉:“跟你妈妈一样倔。”
她淡淡批评一句,敛起严厉的神色,慈爱许多:“华安三十年前改制过,之后我如果卸任,留在手上的股份不算多,但也有一定份额,我已经在让律师拟定财产赠予的协议,只不过你现在的户口不在钟家,需要多一项手续。你可以回华安任职,或者你不想去华安,在董事会挂个名也可以。”
“妈妈我不要。”
“妈妈并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通知你。”
“但是我......”
钟华安不耐烦地打断她,态度强硬:“没有但是,就这么说定了。你就当是为了妈妈好,钟家也需要一位继承人。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还是钟小宝。”
是了,她各个证件上面的身份信息都还没有改过。盛明之按住自己的手,她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胸腔被一块沉重的东西压着,让她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很难受。
并非是觉得配得上或配不上,只是按理说,这些东西不应该她接手。
盛明之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举动会惹钟华安生气,但她还是做了,这才是她回老宅的目的。她从包里取出一叠证件和两张卡片,用那只完好的手推着越过那张茶桌,送到钟华安面前:“妈妈,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把这些房子和车子还给你。还有这两张卡。这么多年你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了,但是以后......”
一阵酸楚涌上她的喉头,让她说不出话来,哽咽许久才继续道:“以后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了。”
盛明之并不敢擡头,她说这些话时,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尾音在颤抖。
这几天她一直在做割舍,割舍掉从前所有的关系、所有的人,就是为了一次利落地离开,永不再回头。和钟华安的这场割舍要痛上许多,跟她昨天在家里的那场爆发可以比拟。
伤口不再痛,却永远在添新伤口。
没有等到钟华安的回应,她这才缓缓擡眸,看见钟华安的眼神冷冷逡巡,从那几份证件,到她的手,最后到她的脸颊。
盛明之察觉到一丝平静的讽刺正爬上钟华安的脸,不止是讽刺,还有伤心。
她不敢细想,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总是有意识地在伤别人的心。
十年生死,生恩负尽。
钟华安的声音骤然老了几分:“妈妈还以为你是来跟妈妈告别,原来是来和我断绝关系的?”
盛明之急忙摇头:“我不是——”
“不是?”钟华安的眉心艰难地皱了皱,“那你把这些交给我做什么?钟小宝!”
钟华安站了起来,盛明之立即跟着她站起来,她想哄劝,但正在气头上的钟华安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真正把我当过你的母亲?还是说一开始你就想好有一天要走?”
一向伶牙俐齿的盛明之这时候竟然想不出一个字为自己辩解,只一味地拉着钟华安的衣服,好像回到小时候她拉着盛温的衣服说自己不想走一样。再假装坚强,眼泪还是一滴一滴地砸下来。
她怎么永远都在被妈妈抛弃呢?
巨大的委屈快要把她吞没了,盛明之松开手,站在原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倔强,她重新穿上坚硬的盔甲,假装自己永远都不会受伤。
她吸了吸鼻子,几度哽咽,也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不管怎样我都要走,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
“啪!”
耳边响起一阵嗡鸣,盛明之伫立在原地,仿佛在等第二个巴掌。
从来没有人打过她。
其实钟华安也不舍得打她,这个耳光不重,但麻痹的感觉穿透心窝,两人的感觉都似乎一样。
钟华安抖着嗓子:“你怎么就这么像盛温,永远都只知道惹我生气!”
盛明之连脸都来不及捂,像一个无措的孩子,着急地去拉她的手臂:“妈妈你别生气。”
“刚刚你说的什么话?你说那种话我怎么能不生气?!”
盛明之率先低头:“我错了。”
这三个字像一个开关,骤然一响,世界万物收归寂静。此刻耳边只有风声、水声,鼓噪不安的心跳被抚平,盛明之在认错之后,突然感受到一阵安心。
这次她没有被抛弃,她早就应该知道,她从来没有被抛弃。
钟华安也有点哽咽:“妈妈不是——不是非要你留下来。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都可以的宝贝。”
盛明之低下头,眼泪砸在她手的绷带上,恍惚间看见伤口又裂开,洇出一片红。
钟华安牵着她的手:“但是你不能,就什么都不要,连妈妈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