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你，回不去的
南桥在前引路，脚步无声却走的极快。
易子川跟在后面，步伐看似沉稳，但相比平日里，还是虚浮了许多。
穿过几道回廊，越往西苑深处走，守卫越发森严。
郑将军显然对此处极为重视，明哨暗卡，层层布防。
守卫见到易子川前来，不由诧异，但还是纷纷行礼让行。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僻静的厢房外。
此处原本应是林府荒废的客院，如今门窗紧闭，内外皆有精悍的亲兵把守，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王爷，人就在里面。”南桥低声道，侧身让开。
易子川微微颔首，示意守卫打开房门。
他并未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略站了站，调整了一下呼吸，确保自己不会让易星河看穿，才抬步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窗户只开了小小一扇透气，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弥漫在空中。
易星河躺在里间的床榻上，身上盖着锦被，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嘴唇干裂，眼窝深陷，昔日那种属于皇室子弟的矜贵与傲慢，此刻已被病痛消磨得所剩无几，只余下一具苟延残喘的躯壳。
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门口。
当看清来人是易子川时，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立刻蓄满刻骨的杀意。
易子川走到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落在易星河脸上。
他没有开口，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还是易星河率先开口：“呵，皇叔你的命，还真是硬呢……”
他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喘着粗气，久久没有再开口。
姜怀玉冷冷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易星河，随后冷不丁的开口：“世子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我给世子爷你用的药，化腐生肌，虽然效果很好，但也灼烧的厉害，你这要是乱动，伤口撕裂，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易星河冷冷坑的看了一眼姜怀玉，随后嗤笑一声：“那颗真是辛苦你了！”
易星河目光阴毒，可姜怀玉却是丝毫不在意。
易子川听着两人的话，眼神未变，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声音清冷肃杀，不带丝毫情绪：“贺兰辞，是怎么回事？”
听到“贺兰辞”三个字，易星河的眼瞳猛地一缩，随即又咧开嘴，露出染着血丝的牙齿，笑容诡异：“我以为，皇叔会更想知道造反的事，没想到，你竟然来问贺兰辞！”
“造反一事，已然是板上钉钉，容不得你分辨！”易子川冷眼看着面前的易星河，冷声说道，“如今本王只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将他从孟轩的眼皮子底下揪出来的！”
易星河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响，他似乎想挣扎着撑起身体，与易子川平视，哪怕只是片刻。
但肩胛和胸腹处传来的剧痛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像一滩烂泥般重重跌回床榻，震得伤口处的绷带又渗出暗红。
姜怀玉瞧见了，却也只是淡淡的开口：“世子爷最好别乱动，这伤口一崩开，那药性就会强上数倍，那可是如同万蚁蚀骨般的疼痛，这般折腾，最后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易星河粗重地喘息着，额上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污黏在鬓边，显得愈发狼狈。
“皇叔不会以为，区区一个孟轩，就能拦住我们把！”易星河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炫耀，“皇叔，你不会真以为大理寺铜墙铁壁，能挡得住‘我们’吧？我们要带走贺兰辞，方法……多的是！”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易子川，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惊怒，哪怕一丝动摇也好。
见易子川不语，他喘息着继续道：“不妨再告诉你，这汴京城里，我们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推翻这摇摇欲坠的朝堂，也并非难事！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不过是个根基未稳的花架子，全靠你这位摄政王，像个傻子一样，拼死拼活地撑着！”
说到激动处，他又是一阵猛咳，血沫溅上锦被，他却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笑容扭曲而恶毒：“可你呢？我的好皇叔，你这般呕心沥血的把持朝政，在你那好侄儿皇帝眼中，你焉知不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拼死守着这江山，可说不定，他正日夜盼着你死呢！”
易子川眯着眼睛盯着面前易星河，听着他挑拨离间的话，他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太皇太后手段再高明又如何？”
易星河眸子微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易子川。
易子川微微俯身，拉近了与易星河的距离，阴影笼罩在对方惨白的脸上，“太皇太后呕心沥血，不过就是想要让我那位七皇兄稳坐高台，可如今，七皇兄唯一的子嗣，如今就在我手底下，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你说，有你在我手里，她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易星河紧紧的抿着唇，脸色难看至极。
“易星河，其实本王一直想不明白，你父亲是个傻子，纵然太皇太后对外扬言他已然康复，但他依旧是个傻子，真正可以成为她垂帘听政的傀儡，其实只有你一个，你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为何会放手，让你来杭州冒险？”易子川紧紧的盯着易星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易星河瞳孔猛地紧缩，久久没有说话。
易子川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易星河，知道再问不出更多，他不再停留，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抬步跨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易星河的冷笑声：“易子川，你别得意，汴京的水深着呢，总纵然我落在了你手里又如何，你，回不去的……”
易子川仿佛没有听见径直走出房门。
跟在他身后的姜怀玉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易子川，淡淡的开口：“你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问这些？”
易子川垂眸沉思，良久，他才抬眼对南桥吩咐道：“加派人手，看紧他！”
“是。”南桥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