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起初，不过是丢了个镯子，曾经有一个机会放在王至淳的面前，只要王至淳能有一点善念为曹麦立下墓碑，将董姝妍送还本家，这一切人命都不会发生。可是王至淳没有，随着自己的性子，不顺心意随意杀害性命。

那时候他们觉得不过就是弄死了几个寻常百姓。

可是这些百姓何辜，就要这样丢掉自己的性命，丢掉自己原本的安宁人生。他们不过是周而复始，在这天地之间靠着自己的本事谋生，可没想到最后要丢掉性命。

可是王至淳呢，他倒是风生水起，靠着变卖了酒楼赚来的钱攀附上了俞无求，得了县尉的官职，只是苍天或许真的有眼，因果报应轮回，初霖县才有了灾害，才有了这些让人害怕的事情，因此俞无求每夜都要点灯，才能安睡。

所以，有了修建镇水塔的事情，俞无求和王至淳想要从中牟利，这些事情他们已经做过太多回了。城墙修建起来，尝到了甜头，那么这监工的位子还是得给王至淳，利益相关，俞无求和王至淳至死都要绑定在一起。

王至淳再娶，便是娶到了金锦，金镯子作为聘礼，一切都能有新的人生了，修建镇水塔，过去的一切都可以忘怀。只是没想到的是初霖县来了一位新的县主，并着来了一位新的县令，好巧不巧，这时候金锦受不住那些婆媳关系的争吵，嫁做人妇之后备受折磨，她欲和离，于是新的一条性命在此了结。

结束了这一条性命是无从交代的，于是尤樾就成了替死鬼，又听从了王至淳的鬼话，只要应下拿下钱财自己就能富贵一生，可惜王至淳只想要尤樾的命，出尔反尔，尤樾被抓至公堂，王至淳就派人弄死了尤樾。

这时候还好金聿带着人将尤樾的父母领到别处，保全了尤樾的父母，才没让更多的人死于非命。金锦和尤樾的尸骨上同样有刻着的字迹，这些都证明了是王至淳所为，在座的百姓和祝柏路、尤樾父母皆是人证，王至淳罪恶滔天，并着贿赂之罪，在牢中经过拷打审问全都招认了。

师婉平看着金聿将这些案子全都重新写了一遍，梳理了结，交到了师婉平的手中。罄竹难书，师婉平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众人宣布：“王至淳扰乱初霖县，致使初霖县大乱，县令俞无求收受贿赂，帮助王至淳残杀百姓，从家中搜出王至淳贿赂银钱证据和来往书信，人证物证俱在，如今令王至淳死罪，昭告天下百姓，慰勉无辜冤魂亡灵，俞无求驱逐出城，永世不能回初霖县，没收家产上缴库房。”

“初霖县以后的县令金大人即刻上任，我会写下折子，递交皇上了结此事，镇水塔也要修建，着祝柏路为监工，镇水塔修建完毕后，一切都恢复如常，百姓有了冤屈，都可击鼓上堂。从此后，若有官员敢虐杀百姓，谋私取利，全部革职。”

师婉平说完这句话，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祝柏路和金聿跪下行礼，看着尤樾的父母掩面哭泣，他也看着俞无求哀嚎绝望，和王至淳一同关押入牢中，等候发落。

一切尘埃落定，百姓的欢呼冲破云霄，而白日的云散开，让人得见了天日昭昭。做完这些，师婉平在暗处抓住了玲珑的手，好支撑自己不倒下去。

百姓之中，仍然有人站出来，对这位县主有了好奇：“您是一位好县主，可是您为何要帮我们呢？”

“因为，我有权势，”师婉平扶着玲珑来到了正堂之中，“我知晓寻常百姓人微言轻，有苦难言，而死去的那些人中有男有女，他们或许和我有着亲缘，或许也是金大人的手足，这些人都未能幸免，更别说你们。”

“若非是我有这样的地位，并不能将真相大白，可那些人是无辜的。今日我帮的是我自己，也帮了金大人，但是这些人也是百姓，我愿意用尽我的地位权势，为你们铺平道路，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初霖县，得是清清白白的初霖县，才配得上是初降甘霖的祥瑞之地。

顷刻间，掌声雷动，百姓蜂拥跪拜，高喊天地清明。金聿和祝柏路也在其中，得偿所愿，能让家人安歇。

一切尘埃落定，镇水塔继续修建，日子还要往前，事情还要了结。

师婉平为曹麦立下了墓碑，和董姝妍合葬在一起，魂魄总要有一处安身之地。师婉平在墓前久久未能离去，她静静地呆着，直到金聿来到了她的身后，她才收敛起那些悲伤的神色。

“金大人怎么来了？”师婉平回头。

“县主，您在这里很久了，我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也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惋惜，我还没有见过董姝妍。我听父亲说，她和她的母亲都不能入族谱，只能在外独居，我的父亲说，她们的性子高傲，不会屈居皇室，她们自己过日子过得也很好。”

“父亲说，若是有一天能够得见，总要问一句是否安好，可是没想到再见这镯子，已经见不到人了。”

“金聿大人，你是不是也很想念你的姐姐。”

“我的姐姐对我极好，”金聿听后温润一笑，“她总是要把一切好的都给我，我在外头苦读，收到姐姐的书信和银两，她总说自己过得很好，我还想着回来能让姐姐扬眉吐气，以我为傲，可是这些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是县主也不必担忧难过，只要心中存念着，他们也会过得很好。”

“是啊，有家人挂念着，都是好的，好在一切都真相大白，该死的人也已经遭到报应。”师婉平眉眼平和，但是眼里也有些冰冷起来。她没想到，人心作恶竟然能到这样的地步，起初不过是因为一个镯子，后来许多人都说不过是死了几个寻常百姓。

师婉平并不这样觉得，师婉平偏要为这些人做主。

从前彻查朝中官员，她也是有样的魄力的，而如今同她一样心性的人也多了一个金聿。

此刻天云散开，阳光照在那些已经逝去的人的身上，师婉平擡头，她似乎看到了一条龙在云中穿梭而去，阳光无比明媚。

“是祥瑞之兆，以后的初霖县，一定会风调雨顺，一切安宁。”金聿笑着说。

但愿如此吧，师婉平只是抿唇：“折子我已经递上去了，皇上的圣旨不一会儿也会来，不日之后，你也会稳坐县衙，金大人，以后初霖县，可就要拜托你了。金大人，官场如此，你还期待着，能做出一番大的事业来吗？”

“这是自然，下官定不负众望。”越是千万险阻，可只要是正确的事情，金聿都会去做，正因为难，所以才更要坚持。

师婉平点了点头。

不日后，圣旨降临，师婉平接下圣旨，听候圣意。皇上应允肯定了一切师婉平的一切举措，夸赞了师婉平做得好，圣旨最后特意嘱咐了，师婉平此生便守住初霖县，护佑一方百姓，不得离开。

要远离父母，远离京城，在自己的封地在自己的宅邸过完自己的余生，小太监将这圣旨传递到师婉平的手中并发问：“你可认下这道圣旨？”

认下了，便算是应下了，此生只在初霖县。

师婉平并没有得胜的喜悦，她蹙紧的眉毛舒展开来，对着小太监淡淡地笑道：“臣接旨，此生定然不离开初霖县。”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只是玲珑发现师婉平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县主得偿所愿，也能庇佑了百姓，可是怎么您看着还有忧愁呢？”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到底是因为有了功绩被封了地，还是因为我年少气盛，不懂遮掩锋芒，才来到初霖县的呢？”

师婉平想不明白，或许二者都有，但是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不会回头，不会后悔。人生总要付出一些代价，那么师婉平付出了，也许她的小小举动只是在天地中如波涛一般掀起过一阵波澜，但是能有这一阵波澜，便也足够了。

人生在世，多的是诡谲难懂的心，师婉平只求问心无愧。

师婉平问玲珑：“俞无求官邸里种着的菜，如今还在吗？”

“还在的，那官邸已经没人住着了，恐怕这时候已经长了很高了，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了，”师婉平摇摇头，“等秋天到了，那些菜收了上来，分发给附近的百姓吧。”

草木随风飘摇，恰如一直在追逐着什么的人生，这世间不会真的有无欲无求的人，有人为利死，也有人应该为公道死。师婉平是一介女子，她已经有了这世间最高的荣耀，她也懂得了站上高峰的痛苦，可是金聿还没有。

但愿以后，金聿来到了这山峰，也能如她一般，不后悔来时路。

“县主，您还好吗？”玲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