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案卷被动过手脚
这段笔录的末尾空白处,勾勒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鸟,似鹰非鹰。
“是鸮。”辛绾指着这个图案,“完颜公主曾告诉我,西夏与大昭的秘密交易中也出现过这个图案。”
秦沧不动声色地继续翻阅,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与他之前查到的一样,案卷中关于辛怀民赃银最终去向的记录,只模糊地写着“依律入库,登记造册”,却没有任何具体的入库单据编号或经手人详细签名,只有几个潦草的花押,根本无法辨认。
更诡异的是,他在最终的银两交割凭证部分,发现了蹊跷。
“呵。”一声冷笑从秦沧喉间溢出。
辛绾一直紧紧盯着他,见状立刻紧张地问:“将军?发现了什么?”
“案卷被人动过手脚。”
他开口辛绾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喃喃道:“果然,他们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秦沧将案卷重新摊开,指着有问题的部分:“这几页是后来替换的。做这事的人很谨慎,连纸张都特意寻了相近的旧纸,针脚也模仿得极像。可惜——”
他的指尖划过装订线边缘:“旧线留下的针眼,与新线的走向有细微差别。”
秦沧突然停顿,将其中一页举到灯下,仔细看了看。又从案桌上抽出一张看似无关的批文,将两张纸并排放在一起。
“你看这两处的字迹。”秦沧翻到案卷被替换的这一页,指着那几个潦草的字,“这些字虽然刻意变形,但笔锋走势与魏谦平日批阅文书时的习惯如出一辙。特别是这个转折。”
两相对比,特有的顿笔和收势果然极其相似。
“兵部中郎魏谦?”辛绾的呼吸骤然急促。
“不错。”秦沧的眼中寒光乍现,他指着另一份文书,“这是当年兵部核准采买的文书,上面有魏谦的正式签押。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吗?我早就怀疑他与此案有关,但一直苦于没有确凿证据。”
“所以,是魏谦篡改了案卷?”辛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止如此。”秦沧冷笑一声,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暗影,“我查过他当年的行程。在辛怀民案发前三个月,他曾以核查边关军备为由,秘密前往西夏边境。”
他站起身,在房中踱步:“现在想来,一切都说得通了。魏谦受人指使,利用职务之便,秘密前往西夏暗中运作。而你父亲......”
“我父亲发现了他们的勾当。”辛绾接过秦沧的话,眼中泄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不愿同流合污,就成了必须除去的绊脚石。”
她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会在案发前急急写信给姑母,字里行间透着不祥的预感。那封被祺贵人偶然看到的家书,竟是父亲最后的托付。
“没错,这些人确实聪明。”秦沧的手指轻叩案卷,烛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他们将原本准备用于西夏秘密交易的私银,暗中刻上你父亲的印记,借此栽赃陷害,事成之后再将这批收缴国库的银两秘密转移,神不知鬼不觉地重新送到了西夏,极可能就是购买了那批黑风驹。”
辛绾猛地抬头,想起完颜珏的话:“完颜公主说过,她曾查过三年前我父亲出事后,西夏王庭确实有一批顶级战马,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偷偷卖给了大昭!”
“这就对了。”
“可若真是如此,太子殿下为何冒着如此风险也要购买这批战马呢?”辛绾不解地问出口。
“此事,我倒是能理解他。”秦沧嗤笑一声,眼中讥诮仿佛看透一切。
“沈玠十岁就被立为太子,但陛下生性多疑,时刻警惕前朝覆灭的教训,陛下不仅防着太子不让他掌兵,连他的外家也都被刻意压制,无一武官。”
“拥兵自重可是死罪!”辛绾骇然。
“他当然知道,可眼看宫中其他皇子们,这些年一个个在朝堂崭露头角,文韬武略比他强得多的是,别的不说,就一个沈谙,够他忌惮。太子资质平庸,若再不暗中培植势力......你说,这太子之位他做得安稳吗?”
辛绾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他这是在为自己留后路?”
秦沧摇了摇头,眼中透漏出一丝不屑:“他这是在赌命。赢了,保住太子之位;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极轻的三声叩响。
裴炎的声音隔着门板低沉响起:“将军。”
秦沧神色一凛,迅速将案卷收起,对外道:“进。”
裴炎推门而入,神色凝重,来不及对辛绾行礼便径直走到秦沧身边,压低声音禀报:
“将军,刚传来的消息。约莫一炷香前,左都御史高见贤高大人连夜进宫,去的不是陛下寝宫,而是直奔东宫!”
“东宫?”秦沧眸光骤冷。
“是。而且……”裴炎的语气更加沉重,“我们安插在都察院附近的人回报,就在高见贤进宫后不久,一队北镇抚司的缇骑秘密出动。”
此话一出,屋内更安静了。
辛绾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
高见贤是太子的心腹。他深夜急赴东宫,北镇抚司随后出动搜寻线索,这意味着太子已经知晓了今日都察院之事,并且怀疑到秦沧头上了。
“将军,眼下可怎么办才好?”辛绾攥紧衣袖,看向始终镇定自若的秦沧。
“不必慌张。”他听完裴炎的禀报,他反而从容坐下,指尖在案几上轻叩,“太子既然找不到我们在场证据,就一定会伪造证据。”
“伪造证据?”辛绾愕然。
“不错。”秦沧看向裴炎,“你方才说,北镇抚司的缇骑出动了?”
“是,约二十骑。由指挥佥事赵昆亲自带队。”
“很好。”秦沧唇角微扬,“裴炎,你亲自带人盯着北镇抚司。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只需将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录下来,特别是他们见了什么人,取了什么东西。”
“是,属下明白。”裴炎领命而去。
辛绾仍然不解:“将军,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这不是坐以待毙。”秦沧的目光深邃难测,“太子既然要栽赃,就一定会留下破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以为我们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