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毗陀罗(2)
28、毗陀罗(2)
第二次摸进沐王府,正是夜深人静。这一次没有令牌,是不请自来,陆离光反而显得自在了许多。只是王府毕竟与民宅不同,得越过不止一重极其气派的高墙,外围还有值夜的侍卫。两人挤在院外树梢上琢磨了一会,夏堇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无声无息潜进去的把握。商议片刻,陆离光最后唉声叹气道:“哪里搞得那么麻烦?我带你过去好了。”夏堇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微蹲下身,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他只用了左手,后背陡然失去依靠,悬空感让夏堇本能地挺直腰背,抓着他的肩膀试图保持平衡。陆离光道:“你自己抱住了,要是掉下去我可不管。”夏堇怀着一丝希望问他:“你怎么不背着我呢?这姿势你不觉得累吗?”“请问我不用空出一只手来拿刀吗?如果惊动了人怎么办?”夏堇想了想,“可是现在这样人家也可以乱箭齐发,将你射成刺猬呀。”陆教主叫她给气笑了:“你能盼我点好吗?你拿我草人借箭呢?”夏堇“哦”了一声,却没有再顶一句,而是轻轻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脑袋贴了过来,靠在了肩上。手臂乍然贴上脖颈,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两个人都静了一瞬。非常柔软的触感、以及猝然凑近的,清淡而好闻的气息……如同扎了根似的在脑海里翻滚,陆离光感觉自己的脖颈上的寒毛好像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竖起。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顺着脊背涌到头顶,他一时间脚下僵硬地一动不动,直到夏堇如梦初醒似的擡起头,幽幽道:“……到底走不走啊?”结果陆教主就这样单手抱着她上蹿下跳,一路翻过了几道高墙。他轻功的确出众,夏堇只觉自己在忽忽悠悠地飞,总算落到空地上,她赶紧松开他,跳了下来。沐王府的建筑风格很独特,以水体景观为主,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还合着风水的布局,栽种了许多柳树莲花。夜里,这座恢弘的府邸寂静下来,只偶尔有值夜的仆人路过,周围再没什么声息。两个人一同走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好在黑夜能够掩饰不大自然的神情。也许是为了打断这种微妙难言的氛围,陆离光突然清…
第二次摸进沐王府,正是夜深人静。
这一次没有令牌,是不请自来,陆离光反而显得自在了许多。
只是王府毕竟与民宅不同,得越过不止一重极其气派的高墙,外围还有值夜的侍卫。两人挤在院外树梢上琢磨了一会,夏堇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无声无息潜进去的把握。
商议片刻,陆离光最后唉声叹气道:“哪里搞得那么麻烦?我带你过去好了。”
夏堇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微蹲下身,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只用了左手,后背陡然失去依靠,悬空感让夏堇本能地挺直腰背,抓着他的肩膀试图保持平衡。陆离光道:“你自己抱住了,要是掉下去我可不管。”
夏堇怀着一丝希望问他:“你怎么不背着我呢?这姿势你不觉得累吗?”
“请问我不用空出一只手来拿刀吗?如果惊动了人怎么办?”
夏堇想了想,“可是现在这样人家也可以乱箭齐发,将你射成刺猬呀。”
陆教主叫她给气笑了:“你能盼我点好吗?你拿我草人借箭呢?”
夏堇“哦”了一声,却没有再顶一句,而是轻轻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脑袋贴了过来,靠在了肩上。
手臂乍然贴上脖颈,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两个人都静了一瞬。
非常柔软的触感、以及猝然凑近的,清淡而好闻的气息……如同扎了根似的在脑海里翻滚,陆离光感觉自己的脖颈上的寒毛好像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竖起。
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顺着脊背涌到头顶,他一时间脚下僵硬地一动不动,直到夏堇如梦初醒似的擡起头,幽幽道:“……到底走不走啊?”
结果陆教主就这样单手抱着她上蹿下跳,一路翻过了几道高墙。他轻功的确出众,夏堇只觉自己在忽忽悠悠地飞,总算落到空地上,她赶紧松开他,跳了下来。
沐王府的建筑风格很独特,以水体景观为主,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还合着风水的布局,栽种了许多柳树莲花。夜里,这座恢弘的府邸寂静下来,只偶尔有值夜的仆人路过,周围再没什么声息。
两个人一同走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好在黑夜能够掩饰不大自然的神情。
也许是为了打断这种微妙难言的氛围,陆离光突然清了清嗓子道:“来都来了,要不今晚再多带点什么走吧。大理那个金匠说过什么来着?王妃是不是有顶很漂亮的黄金头冠?”
夏堇道:“谢谢,不过我不喜欢那种东西,太招摇了。”
陆离光怒道:“谁说要给你了,我自己戴。”
夏堇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半晌终于很揶揄地“哦”了一声。
案发以后,肇事的母象被牵走,象厩里已经没有需要喂食的动物了,但每日的清理还是固定的。过不多时,果然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之前的那个老象奴。
他依旧拿着苕帚,皱纹堆在脸上,形成深深的、困苦的沟壑。
两人无声闪身,一左一右将他堵住,夏堇缓缓道:“又见面了,老人家。上次我问过你什么,你还记得吗?”
……
两个同伴深更半夜出门,竟然是从沐王府抓了个人回来。再次聚在东厢房的卧室之中,昙鸾惊奇之下,连晚上固定的经都不念了。
按照审问的架势,夏堇在老象奴面前扇形地摆了三把椅子,三人各坐一把。
她清了清嗓子,先淡淡道:“我们受人所托,调查沐王府的这桩案子。当时你对我说了什么谎,你还记得吧?所以今天我要问什么,你心里应该也明白。老人家,这次你要是再胡说,我们可不会像上次那么客气。”
这样连敲带打的话术,是为了给他施加压力,引诱他说出更多关于疯象草的信息。
夏堇的语声中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肃然,然而老象奴看着她,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紧张之色,那样的神情,仿佛是一种被反复雨打风吹的漠然。
“我不记得,”老象奴嘶哑道,“我也不知道你要问什么,但要是你真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的话,那沐仁谦是我杀的。”
“……?”
夏堇原本已经做好了他会东拉西扯的准备,心中也已经想好了一整套逼问的方案。可老象奴竟然张口就是一句“沐仁谦是我杀的”,她的脑海里一时间浮现出了一片近乎荒谬的空白。
另两人显然也瞠目结舌,和尚讷讷道:“你说什么?这怎么会是你做的呢?”
陆离光也道:“开什么玩笑,你一个象奴,能有这种本事?”
老象奴浑浊的眼睛定定看了他们片刻,半晌,忽然发出了一阵悲怆的大笑。
“我家中是百夷人,我做象奴,我女儿叫阿荷,从生下来就是沐王府的家生奴仆。咱们是贱籍,这一辈子就是给人为奴为婢的,可我女儿从小就机灵懂事,模样也好,大家瞧了都说她漂亮,这么好的孩子,简直不像是一个象奴能生出来的。”老象奴神情恍惚,“内管事也很看重她,把她派去了王妃身边贴身伺候。”
夏堇与陆离光对视一眼,知道这所谓“王妃”,指的就是那桩人尽皆知的桃色新闻了——沐王爷与寡嫂冯氏生情,还生下了一个小儿子,因着名份上不尴不尬,王府中人都含糊其辞地以“王妃”称呼她。
“阿荷办事妥当,王妃也喜欢她乖觉,到她长到十五六岁,把她——把她指去给小世子做了通房……”说起这个人,老象奴那种死水似的平静骤然碎裂了。
他的双手深深插进了头发里,恶狠狠地往外揪,“那时候我很高兴,做奴才的,能攀上根高枝不容易。阿荷要是能生下一儿半女,王妃点头让她做个侍妾,从此就摆脱奴籍,得到自由身了——我还替她高兴,我还替她高兴……”
按照那位小世子沐仁谦的风评来看,阿荷到了他身边,恐怕正是不幸的开始。夏堇心中隐隐有了预感,目露不忍之色。
“阿荷去了不久,沐仁谦果然很喜欢她,赏了东西,又许诺要纳她为妾。”老象奴沙哑道,“我以为……我们都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没过多久,他——他的祖母就死了。”
大概是说到痛处,他的声音哽住了,指甲抠着自己的头皮用力地抓,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竟然放声大哭。
“祖母去世,按照孝期算是‘齐衰’,需要守孝一年,这期间不能娱乐婚嫁,纳妾的事情自然就耽搁了下来。可是没过多久,阿荷慌慌张张跑来找我,说她——她怀孕了……”
夏堇皱眉道:“孝期生子、忘哀贪欲,虽然与礼法相悖,但并不违反大明律令,就算朝廷申饬下来,多半也就是罚俸了事,更何况京城对于沐王府的事宜一向相对宽容。以沐王爷对小世子的袒护,这也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
老象奴哭道:“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算算时间,阿荷怀孕的时候,他祖母去世才十几天。沐仁谦每天还得去灵堂哭丧……这说出去有多难听?我对阿荷说,那位爷看着不是靠得住的,让他张扬出去就坏了,这事得去求王妃做主。王妃素日吃斋念佛,最是善性人,阿荷肚子里总归是他们沐家的孩子,我以为——我以为他们会找个庄子安置她……”
与和寡嫂生情、还生了儿子相比,孝期生子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沐王府在云南一手遮天,阿荷父女都全然没有意识到什么危险。
“结果那个女人,她——她竟然……”老象奴目眦尽裂,眼中射出了疯狂的毒火,“她说——她说王爷是最孝顺的,要是知道小世子在母亲丧期里寻欢作乐,一定会重罚他,而且孝期生子的事若是宣扬出去,对世子的名声不好,所以她——他们母子一商量,命人给阿荷端了药来,要把那孩子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