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毗陀罗(1)
28、毗陀罗(1)
陆离光说让她今后闲着没事锻炼身体的时候,夏堇还以为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然而从第二天开始,她才知道他居然是认真的。晨起之后,夏堇走下楼来,见昙鸾照例在做早课,默诵全篇的《楞严咒》、《大悲咒》和《十小咒》,雷打不动。陆离光则正毫无形象地歪在椅子上,对她招了招手,伸出根指头道:“你也去坐着吧,盘膝,五心向天。”双手掌心,双足掌心,加上头顶心都朝向正上方,这是道家入静吐纳的标准姿势。夏堇不明所以地坐下,只听他道:“昨天我回去琢磨了一会,你这两条细胳膊细腿,练外功还是算了,练刀兵又犯不着,以后就每天早上打坐一个时辰调息归元吧。”夏堇道:“我又不去竞选武林盟主,做什么要练内功?”陆离光晃了晃手指,“你那种病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先打内息的底子总不会有错。还有现在不要说话,思定则神活,体虚则气运,李溦难道没教过你?”当然教过,只是脑子转得太快的人通常不适合习武,更何况夏堇本来志不在此,要她整日下苦功修炼,那是万万坐不住的。只不过,说话的毕竟是宗师级的高手,夏堇半信半疑,决定先试试。她闭上眼睛,缓吐深纳,敛虑静坐。可是同样的姿势保持久了,心浮气躁是难免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点无聊,刚开始发呆,肩井xue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带着半边身体酥酥地发麻。一睁眼睛,只见陆离光不知什么时候绕了回来,双臂环抱,正俯下身,微微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她。他好像根本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过了半晌,夏堇实在忍不住道:“你能别看我了吗?”其实神情倒说不上有什么异样,可被他这样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只觉眉梢仿佛被一阵微风轻轻拨动,有点控制不住地微微跳动,连着额头上细微的绒毛都好像在根根竖起。陆离光哼了声:“不看?没人盯着,你过半个时辰就开始偷懒发呆了。”昙鸾本来在念经,此时也实在不由得停了下来,好奇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陆离光说是要修复身心,和尚听了,还以为她受了伤,可上下打量夏堇…
陆离光说让她今后闲着没事锻炼身体的时候,夏堇还以为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然而从第二天开始,她才知道他居然是认真的。
晨起之后,夏堇走下楼来,见昙鸾照例在做早课,默诵全篇的《楞严咒》、《大悲咒》和《十小咒》,雷打不动。
陆离光则正毫无形象地歪在椅子上,对她招了招手,伸出根指头道:“你也去坐着吧,盘膝,五心向天。”
双手掌心,双足掌心,加上头顶心都朝向正上方,这是道家入静吐纳的标准姿势。夏堇不明所以地坐下,只听他道:“昨天我回去琢磨了一会,你这两条细胳膊细腿,练外功还是算了,练刀兵又犯不着,以后就每天早上打坐一个时辰调息归元吧。”
夏堇道:“我又不去竞选武林盟主,做什么要练内功?”
陆离光晃了晃手指,“你那种病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先打内息的底子总不会有错。还有现在不要说话,思定则神活,体虚则气运,李溦难道没教过你?”
当然教过,只是脑子转得太快的人通常不适合习武,更何况夏堇本来志不在此,要她整日下苦功修炼,那是万万坐不住的。
只不过,说话的毕竟是宗师级的高手,夏堇半信半疑,决定先试试。
她闭上眼睛,缓吐深纳,敛虑静坐。可是同样的姿势保持久了,心浮气躁是难免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点无聊,刚开始发呆,肩井xue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带着半边身体酥酥地发麻。
一睁眼睛,只见陆离光不知什么时候绕了回来,双臂环抱,正俯下身,微微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好像根本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过了半晌,夏堇实在忍不住道:“你能别看我了吗?”
其实神情倒说不上有什么异样,可被他这样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只觉眉梢仿佛被一阵微风轻轻拨动,有点控制不住地微微跳动,连着额头上细微的绒毛都好像在根根竖起。
陆离光哼了声:“不看?没人盯着,你过半个时辰就开始偷懒发呆了。”
昙鸾本来在念经,此时也实在不由得停了下来,好奇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陆离光说是要修复身心,和尚听了,还以为她受了伤,可上下打量夏堇一番,又纳闷道:“夏施主瞧着也没什么事呀。”
陆离光嗤之以鼻道:“哪没事了?你不觉得她有时候白得像张纸么?”
这女孩当然是个很赏心悦目的美人,但好像从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开始,他的关注点又莫名其妙落在了某些不那么协调的细节上,比如觉得她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睫下常有一点淡淡的乌青,神情中偶尔带着一点忧郁的落寞,而且很瘦。
陆教主很轻易地下了结论,总之,这一切都是她到处奔波却从不修息调养导致的。
阿苓给他们送了碗糖莲子过来,陆离光捧着碗一口一个地往嘴里送,和尚急道:“陆兄,你别自己都吃了啊,多少给我们留几个。”
陆离光嗤之以鼻:“我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吗?张嘴!”
他屈指一弹,一只莲子正正好好地落在了和尚的舌尖,昙鸾很高兴地闭了嘴。夏堇瞧他们片刻,缓缓道:“……我也想吃。”
她毕竟是个大姑娘,像对待和尚那样做就不太合适了。陆离光捡了一粒,作势要放在她手心,夏堇的视线已经追了过去,他却忽然一收手,又扔进了自己嘴里。
虚晃一枪过后,陆离光哈哈大笑,又捏着一枚莲子,在她掌心上方晃来晃去:“哎,想吃吧?就不给你,打坐完才能吃东西。”
他得瑟够了,正要收回手,夏堇保持着手心向上的姿势不动,四指突然极其迅捷地一弯,轻轻在他手背上搭了一下,仿佛把他的手握在了掌心似的。
瞧见陆离光脸色突变,她自觉扳回一局,松开手闭上眼睛,非常平静地开口道:“不要跟我说话,我在入定。”
程妙真这间铺面不算大,里里外外要打点的事却不少。
吃过朝食,门外停了一辆驴车,阿苓吆喝着招呼车夫,原来今日是要去行会。夏堇三人听了,很觉稀奇,于是也兴致勃勃跟了一起。
昆明的香料贸易非常繁荣,行会“香路会”也就应运而生。香路会在官府登记开办,平时协助收税、平抑物价、制定成色标准,逢年过节还组织祭拜香神。总之,只要在昆明城里做香料生意,就一定离不开香路会。
陆离光听了很觉惊奇,“不是说云南的香料大半都是走私进来的吗?居然这么明目张胆?”
“外面肯定披了层皮呀,”阿苓挤眉弄眼道,“而且,你想想,香料一路运进昆明,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在等着从里面捞油水呢?这些都是香路会在打点孝敬,咱们平时进货,也得去香路会的货栈集市里头。”
屡禁不止的走私贸易,在昆明城已经扎成了一张无孔不入的网。所谓的“香路会”,多半是个攫取利润的白手套,至少,最大的一笔孝敬一定是送进沐王府的。
“不过他们确实收得太多了,也不管商户盈亏如何,固定都要拿走那些。”阿苓压低声音,“姑姑总往缅甸跑,其实也是想绕过香路会,找一个直供的货源。”
香路会是座颇为气派的院子,门前果然有一条很热闹的集市,各色山民、农户、小贩摆摊,还有马帮在卸下沉重的麻袋。
一股交杂着各种奇妙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周围人声鼎沸。
夏堇粗略扫了一眼,发现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合法的货,艾草、茱萸、薄荷、野菊花、肉桂等等。至于优质的域外香料,估计得说了熟悉的切口才会拿出来。
阿苓领着他们挤了进去,径直找到相熟的几个摊位,按照清单采购干菊花和菖蒲。
他年纪小,讲价却极其熟练,加之口条利索、嗓音清亮,一番唇枪舌剑,硬是讲了四十文的价下来。
那边付了现钱装车,昙鸾听得十分羡慕。夏堇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他说话起码是你两倍速度,你就别想了。”
周围人头攒动,大多是来进货的商贩,还有想捡便宜货的百姓。夏堇跟着阿苓挤来挤去,没一阵就发现陆离光不见了,她正垫着脚张望,就见他捧着一大把植物,又兴高采烈地挤了回来。
“哎,你看我买了什么?”
夏堇定睛一瞧,只见绿草间簇拥着几朵四瓣的花,边缘是浓郁深邃的蓝紫色,向花心却褪为纯净的白,赫然是株“夏堇”。
一股很清淡的气息扑鼻而来,不过混在周围各色香气之中,辨不太分明。
“喏,给你了,知道这是什么吧?”陆离光一把将那束夏堇花塞给她,十分不怀好意地一咧嘴:“你知道刚才卖货的老头管这东西叫什么?”
夏堇眨了眨眼:“叫什么?”
陆离光抑扬顿挫道:“人家说了,云南人都管这个叫蓝猪耳,因为上面蓝紫色的斑块很大,看起来像猪的耳朵。”
附近吆喝与讲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此人送了束花,可竟然是在这么喧嚣的地方,还配了一段这样的发言。最令人心情复杂的是,夏堇低头瞧了瞧,发现那花朵的形状确实像猪耳朵。
她擡起头,面无表情道:“你记错了,我其实不叫夏堇。”
“那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