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毒泉碑箭(2)
19、毒泉碑箭(2)
夏堇当地一刀切在案板上,将一根萝卜居中斩断,回过头来。只见站在背后的青年下巴微擡,双手环抱,正盛气凌人睨视着她,一个人就造出了三堂会审的气势。夏堇下意识瞧了瞧四周:“你找我有事?”陆离光道:“你觉得呢?”四目对视半晌,少女眸光清澈如水,只将几块切好的萝卜丁朝他平推了过去。夏堇道:“你要是想吃,自己拿就是了。”陆教主好险没被她给气笑了。这女孩生就一副纤秀沉静的气质,如果初识不久,多半会觉得她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不过,真见过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后,大概就能分得出来,一样淡然如水的神情下,她什么时候是真的平静,什么时候则是在故弄玄虚、在暗暗话里有话,甚至在狡猾地截断氛围。周围忙碌声音不绝于耳,夏堇擡眸望他,而陆离光居高临下冷哼一声,竟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后领。这一下出手如电,还没等夏堇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拎在了手里。陆教主一手提着她,一阵风样飘出后厨,随即脚下一点,直跃到了院子里一棵参天古树上。转瞬之间离地已有几丈余,陆离光松了手,夏堇惊魂未定地一转头,才发现树上竟然还有个人。昙鸾正心惊胆战抱着树干,上牙咯咯碰着下牙,大概打从生下来没上过这么高的地方,此时面容还未恐惧到扭曲,已可说是这些年来积累了深厚道行。陆离光拍拍他肩,和颜悦色道:“你不是天天说要看她吗,赶紧看啊。”夏堇闻言眉头微皱,只道:“不是你要找我?”陆教主一转头,脸上已完全换上一副高傲表情:“我找你干什么?我有什么可找你的?”夏堇淡然往下一指:“那你下去。”陆离光的眉头匪夷所思吊了起来,大概是没想明白她怎么敢命令自己,然而夏堇看着他,已不慌不忙道:“这里站不下三个人,会折的。”这根树枝十分粗壮,但上面踩了三个人,已被压得十分危险地轻轻摇晃起来,每颤一下,昙鸾的脸色就更加煞白一分,大约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两人直勾勾瞪视彼此半晌,陆离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终于轻飘飘跃到了旁边一根树枝…
夏堇当地一刀切在案板上,将一根萝卜居中斩断,回过头来。
只见站在背后的青年下巴微擡,双手环抱,正盛气凌人睨视着她,一个人就造出了三堂会审的气势。
夏堇下意识瞧了瞧四周:“你找我有事?”
陆离光道:“你觉得呢?”
四目对视半晌,少女眸光清澈如水,只将几块切好的萝卜丁朝他平推了过去。
夏堇道:“你要是想吃,自己拿就是了。”
陆教主好险没被她给气笑了。
这女孩生就一副纤秀沉静的气质,如果初识不久,多半会觉得她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不过,真见过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后,大概就能分得出来,一样淡然如水的神情下,她什么时候是真的平静,什么时候则是在故弄玄虚、在暗暗话里有话,甚至在狡猾地截断氛围。
周围忙碌声音不绝于耳,夏堇擡眸望他,而陆离光居高临下冷哼一声,竟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后领。
这一下出手如电,还没等夏堇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拎在了手里。陆教主一手提着她,一阵风样飘出后厨,随即脚下一点,直跃到了院子里一棵参天古树上。
转瞬之间离地已有几丈余,陆离光松了手,夏堇惊魂未定地一转头,才发现树上竟然还有个人。
昙鸾正心惊胆战抱着树干,上牙咯咯碰着下牙,大概打从生下来没上过这么高的地方,此时面容还未恐惧到扭曲,已可说是这些年来积累了深厚道行。
陆离光拍拍他肩,和颜悦色道:“你不是天天说要看她吗,赶紧看啊。”
夏堇闻言眉头微皱,只道:“不是你要找我?”
陆教主一转头,脸上已完全换上一副高傲表情:“我找你干什么?我有什么可找你的?”
夏堇淡然往下一指:“那你下去。”
陆离光的眉头匪夷所思吊了起来,大概是没想明白她怎么敢命令自己,然而夏堇看着他,已不慌不忙道:“这里站不下三个人,会折的。”
这根树枝十分粗壮,但上面踩了三个人,已被压得十分危险地轻轻摇晃起来,每颤一下,昙鸾的脸色就更加煞白一分,大约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直勾勾瞪视彼此半晌,陆离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终于轻飘飘跃到了旁边一根树枝上。
原来这日晨起,昙鸾又絮絮叨叨说起惦记夏堇,而陆离光大约是真烦得受不了了,竟然就这样把他一路拎了过来。后厨里妇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竟没有一人擡头看看树上,光天化日之下,这还真是个隐蔽会面的好地方。
近日来夏堇心乱如麻,哪里还记得起和尚这号人,实在没想到他竟如此记挂自己。一时间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感激。只听昙鸾不紧不慢道:“你、你、你没事,那、那、那就好,小、小、小僧就放、放、放心了……”
恐高恐得都结巴了,说起话来竟还是这个慢悠悠的速度,夏堇啼笑皆非,温言道:“马上就该用朝食了,你快快回去罢。我没事,你不必担心,过几日夜里我找机会去看你,到时咱们细细说来。”
昙鸾下意识点了点头,这时只听旁边有人重重清了清嗓子,和尚又赶紧道:“还、还、还有一事,说来惭、惭愧,咱们实在是囊……囊中羞涩……”
他东拉西扯、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夏堇这才明白这两人身上已凑不出一文钱,这是想讨餐费来了。
她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摸了几枚铜钱出来,又说之后去柜坊兑了现银,再多留些给他。和尚又惊又喜,十分感激地向他道谢。
眼见朝阳正渐渐从枝头爬上头顶,夏堇又劝他赶紧回去,这时只听旁边冷不丁有人凉凉道:“你猜猜,那个‘油葫芦’是干什么的?”
两人齐齐转过头去,只见陆教主已靠回了树干上,正似笑非笑睨视着她,显然有话要说。
少女眸光微微凝聚起来,问道:“什么?”
“昨天晚上我出去觅食,谁知恰好遇上‘油葫芦’从前几个赌友,无意间听他们斗酒闲扯,发现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陆离光悠然道,“染上赌博以前,‘油葫芦’家中也算小有资财,爹娘给他在府库里谋了个清闲差事。他平时只做些边边角角的杂务,还总不见人影,和吃空饷没什么区别。不过每到米粮入库的时节,比如四月,府库里忙得人仰马翻,周转不开,就会把所有闲人都叫来做活……‘油葫芦’就是其中一个,他被安排去了金库帮工。”
“在金莲珠案发那天,他就是在现场的三个库丁之一。”
陆离光看着她的表情,故意等了半晌,才道:“金库一向守卫森严,平时巡逻检查的都是干了很多年的老库丁。案发前几天,‘油葫芦’才被调来金库;案发当天,是他第一次有资格入库搬运。此前他根本没有接触金莲花珠的机会,所以,官府把金库所有库丁收押下狱的时候,‘油葫芦’只到牢里转了一圈,就给放了出去——然后,这个人就彻底失踪了,直到现在。”
瞧着夏堇逐渐沉起来的脸色,他眼皮一掀,不慌不忙地笑了:“怎么,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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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会面草草收尾,只约好了打板后再去“油葫芦”家中一趟。只是这次夏堇思索片刻,邀请昙鸾一同去:“毕竟多一双眼睛,这样也能集思广益。”
和尚又是惊喜,又是忐忑,一整日里都过得心神不宁,擦拭佛像的进度难免慢了些。下午监院和尚来检查,毫不留情地将他数落一顿,又罚他独自把整座大殿清扫一遍,昙鸾垂头听训,十分惭愧地诺诺称是。
终于熬到打板时分,昙鸾十分期待地看着室友,以为他会教自己避人耳目悄悄下山的法子,可陆离光眯着眼挑剔地上下扫视他片刻,便把他麻袋似的往肩头一扛,就这样出门了。
再次来到这座白族小院中,遇袭时的场景仿佛仍在眼前。
黄昏时分夕照如血,夏堇面沉如水推开木门,昙鸾小心地举高烛台,将眼前的正坊映亮。
屋子里潮湿昏黑,当时那股扑鼻的皂角香气仍然徘徊不散,混杂在经年累月的烟味里,形成了一股十分奇怪的异味。夏堇小心地跨进门,微微皱着眉观察四周。
“油葫芦”滥赌成性,家中值钱的东西早就已经变卖干净,这间屋子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桌上凌乱堆着些东西,几枚骰子,一支旱烟管,大概是用了太久,已经破旧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陆离光抄着手,晃晃悠悠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把床下、墙根、地缝都一一看了一遍,甚至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掀开被褥瞧了瞧,也没发现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他回过头,只见和尚正双手合十,虔诚地低头默念着什么。原来陈旧的佛龛上摆着一副漆画佛像,大理家家供佛,富裕人家供金佛铜佛,百姓家里则是木雕漆画,和阿桂家中如出一辙。
无处不在的大黑天,正沉默地怒视着来人。
陆离光揶揄道:“行了吧,这你也要拜一下?”
昙鸾摇了摇头,庄重道:“我是为了‘油葫芦’祝祷,愿这位施主早日往生极乐。”
大理府中接连发生的两起奇案,至此终于露出了最关键的联系。
佛像案的死者“油葫芦”,就是目睹金莲花珠案发的库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