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先生，冒犯了（4）

琴声袅袅，一曲高山流水，深远悠长。

书案上，一玄衣男子执琴轻抚，垂眸间，目光难得柔和。

季宴澜支着下巴，目光炽热地看着抚琴的人。他很少听见先生弹琴，只有自己弹的实在不堪入耳时，先生才会示范一曲，叫他自己课后练。

课后自己练，哪有先生陪着好。“练”了这么久，总算有个机会让向来端方守礼、对学生一视同仁的先生破例给自己开小灶了。

三皇兄说，好学生总是会受到先生们偏爱的；但差生也往往能让先生们记忆深刻。

而季宴澜两个都要当。

他只顾着看殷余的模样，注意对方的神情动作，琴声倒是半点没入耳，更别提弹出来。

当殷余一曲弹毕，问他一句“会了吗”时，季宴澜肉眼可见的傻了一秒。

坏了，没学进去。

但季宴澜诚实的摇头，俏皮的眨眨眼，道：“学生...愚钝，还是不会。”

殷余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季宴澜，他怀疑，对方走神了。但怎么看他的模样都极其无辜且真挚。

“...弹一遍，我听听。”作为他的老师，面对愚钝的学生，他要有耐心......

一会儿后。

“七、殿、下，您真的认真学了吗？”殷余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季宴澜讪讪收回手，看着殷余阴沉沉的脸，扯出一个讨好的笑。

“真的...先生，学生就是有点愚笨。”

殷余压下怒气，一看季宴澜就没认真过，刚刚他绝对走神了。

“再来。换一曲你擅长的。”

...

“...你真的擅长吗？”殷余听了他“擅长”的曲子后，对自己感到了深深的怀疑，究竟是什么样的老师能教出这么一个“天才”。

难道，朽木真的不可雕吗？

季宴澜弹了同一首曲子三遍，明明步骤没什么问题，可那调调...要不是步骤没问题，还真的辨不出曲名。

要么季宴澜真的没天赋，要么他就是疏忽懈怠了。没道理抚了三年的琴，弹不出一首听得过去的曲子。

殷余亲自下场，手把手教。他就不信了，对方还学不会。

他走到季宴澜的身后，伸出手。季宴澜眼见殷余的指尖抚上自己的琴，轻轻拨弄琴弦，嘴角不自觉上扬，也跟着一步步弹。

总弹不准一个调时，殷余便会握住他的手，教着拨弄琴弦。季宴澜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免生出异样的感觉。他强行集中注意力。

……终于，季宴澜在殷余亲手只教一遍的情况下，一遍弹过，比前几次好了不止一倍，至少是能入耳了。

殷余松口气，看来，对方还是有天赋的......他深深看了眼季宴澜，收回手，回到自己的位上。

“今日先到这里。明日继续。”

*

“七皇弟。”

季宴澜刚背着自己的琴出琴房，就迎面碰上了季予霖，他一见对方，面上便带上了笑。

“皇兄，好巧啊。”

季予霖淡淡的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个乍一看就真诚没有心机的俊俏皇弟，走近了些。

“你找先生学琴去了？”

“是啊，不过我天资愚笨，先生被我惹恼了，方才把我赶出来了。”说到这，季宴澜失落一笑。

季予霖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啊，除了琴艺，还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往后勤加练习，也许先生就不会因此过分气恼了。”

“皇兄说的是。”季宴澜灿烂一笑，看了眼他身后的伴读，陈家嫡长子，陈峑。

陈峑的目光只落在季予霖身上，不说话，像是没有注意到季宴澜。

季宴澜笑而不语，也没有询问季予霖为什么来琴房，简单说了几句就走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季宴澜的神色恢复冷漠。

也不知道为什么，季宴澜对季予霖身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直觉告诉他，季予霖身边的人对季予霖的心思都有点不纯，但应该无害。

反正对自己和季予霖无害，他也就懒得管了。

他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寝殿，不过它现在是个有名字的宫殿，内里换了样。不奢华但是典雅大气。

季宴澜特意跑去参考了殷余住的地方，还求他取了个名字：净华宫。

那个时候他十三岁，靠撒娇卖惨成功的让殷余帮忙设计宫殿、取名字。

那是他那么久以来最大胆的一次。

可惜现在他不能再那么大胆了，他都十五岁了，也没那么惨了。而且，先生太有距离感了。

要是不小心冒犯了先生，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好？

至于怎么算冒犯，他自己也不清楚，好像离对方近点，就算是有点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