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断线之筝与星海寻踪
第19章断线之筝与星海寻踪
当褚锋终于从一场持续了整整一周、关乎褚家一条重要星际航线归属权的拉锯战中暂时抽身时，时间已在不知不觉中滑过了将近四个月。
谈判桌上与诺顿家族代表的每一次交锋都如同精神上的鏖战，耗费的心神远超朝南星真枪实弹的厮杀。
极度的疲惫如同深海的暗流，在他屏退左右、独处于寂静书房时，才彻底席卷而上。他揉着刺痛的眉心，颈椎因长时间维持紧绷姿态而发出细微的酸涩声响。
窗外是主星永不落幕的璀璨夜景，繁华，却冰冷彻骨。
几乎是出于一种连自己都未曾深思的习惯，他擡手再次尝试连接朝南星的加密通讯频道——那个在他被家族事务淹没时，偶尔会浮现在脑海角落的、带着混乱却奇异真实感的坐标。
这一次，指尖下的操作竟意外地得到了回应！通讯器指示灯闪烁了几下，连接成功了！
然而，传入耳中的并非卫凛沉稳冷静的实时汇报，而是一段因极度延迟而显得扭曲断续的数据流，以及一条夹杂着强烈干扰杂音、时间戳赫然显示为三个多月前的紧急文字留言。
文字来自卫凛，内容简短，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褚锋的眼底：
【少爷，林先生情况极不稳定，焦虑症严重发作，有自伤行为。已于今日午后独自离开住所，方向不明，正在全力搜寻。通讯受强烈宇宙风暴持续影响，无法向外传递信息…】
褚锋握着通讯器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瞬间泛白。冰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他几乎是立刻点开了随之传输过来的、积压了数月的加密数据包。里面是卫凛在通讯彻底中断前，拼尽全力发送出的、断断续续的报告碎片：
【…搜寻无果…黑市线索指向…他已兑换巨额支票…购买匿名身份和无终点星际环线船票…确认已离开朝南星…】
【…属下失职，未能及时察觉并阻止，恳请少爷责罚…】
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显示为一个月前。
正是在那时，持续肆虐朝南星域长达一个半月的超强宇宙风暴的影响才逐渐减弱，这条承载着噩耗的信息，才得以艰难地穿越紊乱的星域，姗姗来迟地呈现在他面前。
“独自离开…无终点船票…”
这几个词，不再是冰冷的信息，而是化作了尖锐的影像，狠狠凿刻在褚锋的脑海！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苍白脆弱的omega，是如何在绝望的焦虑中崩溃，如何拖着病弱的身体，像一只受惊的、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用尽最后力气撕开他留下的所谓“保障”，头也不回地扎进茫茫星海，只求彻底消失！
他一直以为，有卫凛看守，有充足的物资，林渐在朝南星是安全的。
他以为，等自己处理完家族的烂摊子，就能……就能怎样？直到此刻，褚锋才惊觉，他从未真正清晰规划过“之后”的事。
那个omega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是一个需要妥善处理的“责任”？一个引发了他好奇与短暂庇护欲的“意外”？还是……某种他潜意识里不愿深究、却已悄然扎根的存在？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远比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时更甚，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不是源于alpha对所属omega失控的恼怒，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近乎窒息的恐惧——恐惧他可能永远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个总是用带着怯意又隐含依赖的蓝眼睛看着他的林渐，那个在废墟里专注修理零件时会散发沉静光芒的林渐，那个……被他标记过，却又被他间接抛弃在林渐最恐惧的孤独中的林渐！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书房炸开！褚锋猛地起身，一拳狠狠砸在由高强度合金制成的办公桌面上！
坚硬的桌面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冰灰色的眼眸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风暴在他眼底疯狂肆虐！
他被骗了！被父亲用祖父病危的谎言囚禁在这权力的泥潭里！
而林渐，在他被蒙在鼓里、忙于应付那些勾心斗角的四个月里，独自承受了怎样的煎熬和痛苦？
他不仅跑了，而且是带着怎样一种心如死灰的决绝，才会选择登上那艘不知去向何方的无终点飞船？
一想到林渐可能带着伤病，孤身一人在危机四伏的星际航线上漂泊，可能遭遇不测，可能……褚锋就感觉一股尖锐的疼痛直刺心脏，伴随着汹涌而上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心疼与愧疚。
他后悔当初离开得那么决绝，后悔没有留下更明确的承诺或联系方式，后悔低估了那个看似柔弱的omega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决绝力量。
“查！”褚锋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的困兽发出的咆哮，带着毁灭性的气息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家族暗线、情报网、星际港记录……给我掘地三尺！查他去了哪里！黑市记录，飞船航线，匿名身份信息……所有！我要立刻知道结果！”
褚锋的震怒和随之而来的全力搜寻命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主星看似平静的权贵圈层，激起了隐秘的涟漪。
褚凌——他的父亲，对此依旧保持着令人费解的沉默，既未明确阻拦，也未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者，只在一次罕见的共进晚餐时，淡淡提了一句：“为一个来历不明的omega如此大动干戈，并非明智之主所为。”
褚锋对此充耳不闻。此刻，家族利益、明智与否，都已不在他首要考虑范围之内。他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找到他！必须找到他！
搜寻工作以最高权限迅速展开，但进展却如同在浩瀚星海中打捞一根特定的针，缓慢得令人绝望。
林渐（或者说他如今使用的身份“林安”）显然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那个通过黑市高手炮制的匿名身份干净得无懈可击，几乎抹去了一切过往的痕迹。
他购买的无终点星际环线船票，航线复杂多变，停靠点遍布数十个偏远的、法律管辖松散的星域，且乘客信息受到高级别的隐私保护。
褚锋手下最精锐的情报小组，只能根据有限的线索——兑换支票的那个特定黑市节点的交易习惯、可能乘坐的几艘老旧客运飞船的航行日志碎片——进行大规模的概率推算和排查。
他们列出了一长串潜在的目的地星球，然后调动当地或明或暗的力量逐一核实。每一次排查都耗时耗力，而每一次传来的结果，都是冰冷的“查无此人”。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一次次被现实无情吹灭。时间在无尽的等待和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望中悄然流逝。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了……
褚锋的性格在这场漫长而无望的寻找中，被磨砺得更加冷硬、沉默，甚至透出一种阴郁的偏执。
他并未放弃，搜寻令始终以最高优先级有效，投入的资源有增无减。但这持续的投入，已不再仅仅是为了“负责”或“掌控”，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一种对自己当初疏忽和愚蠢的惩罚，一种近乎绝望的弥补。
他无法接受，那个悄然占据了他心底一席之地的omega，就这样带着可能存在的、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生死不明。
他依旧处理着繁重的家族事务，甚至比以前更加拼命，用超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试图填补内心那个因林渐消失而出现的、空落落的黑洞。
但只有在深夜，当他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脚下这片冰冷繁华的星城时，那份刻骨的思念和悔恨才会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他时常会想起林渐最后留在他记忆里的样子——苍白，脆弱，眼神里带着他当时未能读懂、如今回想起来却如同凌迟般的绝望。那时，林渐是否已经在向他无声地求救？而他却……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