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你微信消息还挺多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程沛被压在角落里,双唇被堵得没有缝隙,他很怕电梯会在某一层突然停下,然后毫无征兆地打开。
他实在搞不懂沈恪这是在做什么,明明经历过断崖式分手的前任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沈恪该做的是掐断他的脖子,而不是掐着他的脖子跟他接吻。
他觉得沈恪很不对劲,但楼层数字急剧减少,他想不了太多。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混乱中,他抵住了沈恪的胸膛,在电梯落在一楼之前,全力将人推开。
电梯停住了,门朝两侧缓缓打开,露出了外面等待的工作人员。
程沛一刻没多待,挤过人群,大步朝门口走去。
沈恪站在电梯口看他。
一楼大厅的服务台旁边设有两排沙发和矮桌,专供客人休息和等待。程沛走过去的时候,一直等在那里的一个高个男人站了起来。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快步走到程沛跟前,贴心地将手里的一件薄外套递过去。程沛接了,脚步没停。男人盯着他的脸,似是看出了什么,警觉地回头望了一眼。
正撞上面无表情盯着这边的沈恪。
和方修远出去的时候,外面正刮大风,豆大的雨滴被裹挟着甩到旋转门前,沾湿了程沛的鞋和裤脚。
方修远的车停在不远处,两人撑伞过去,衣服还是湿了一半。
天边泛着不正常的亮白,空气潮湿黏腻,程沛失魂地坐在副驾驶上,没什么血色的唇边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红。他缓了一会儿,接了方修远递来的纸巾。
“冷不冷?”
程沛擦着胳膊和衣服,摇了摇头。
方修远看了他一眼,表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先发动引擎,离开了那座大楼。
青城到九月份下旬很少见这么大的雨,城市路面已经有了一层明晃晃的积水,汽车在暴雨天里缓速行驶,雨滴噼噼啪啪地打在前挡风玻璃上,侧窗雨流如注。
方修远叹了一声:“真是不巧,好不容易空出半天时间聚一聚,赶上这么一个坏天气。”
他再次降低车速,缓慢地跟在前车后头,没有超车。
雨刮器忙碌而沉闷地运作。
“怎么样,工作谈得还顺利吗?”
程沛低下眼,说:“顺利,就走一下流程,没太多要聊的。”
“可这种交接工作不一般都是由你们负责人做吗?怎么推到你身上了?”
“任姐临时出差。”程沛说。
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经方修远介绍,程沛就职于一家由精神专科医院和市心理协会联合创办的团体辅导机构,在里面做接待工作。
机构成立不久,各方面条件还较为欠缺,咨询师人手成问题,考虑到招聘和培训都需要一定时间,负责人斟酌过后,向自己开咨询中心的朋友临时借调了几位过来。
原本今天也该是由她亲自过来的,但上面临时下发通知,有个重要讲座要她去趟外地,她便提前打好招呼,派了程沛过来。
方修远点点头,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最近工作方面还适应吗?”
“还好。”程沛靠在座椅上,“时间挺充裕。”
“就是工资一般。”方修远说,“你那套房子快到期了吧,还打算续吗?那边租金不低,你要是需要,我再帮你找个合适的。”
“不用,搬来搬去也麻烦,房东说了,会帮我找个合租室友。”
前方遇上红灯,车流渐次停下,积水映着尾灯的红光。
方修远眉心轻聚,像是在忧心什么,但最终还是说:“……也好,等混熟了,平常也能多个照应的人。”
程沛没应声,车内再次陷入寂静。
十字路口车流量大,红灯长达九十秒。方修远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犹豫。
程沛猜可能是跟沈恪有关,方修远很敏锐,大概能看出沈恪的不同,但同时他也很有分寸,所以没有真的问出口。
可事实上,程沛觉得,作为见证过他人生大多难堪时刻的人,方修远其实是最不需要避讳的。
他和方修远初中相识,两家相邻,相处比较多,后来又上了同一所高中,关系更亲近了一些。
程沛的家庭环境比较特殊,父亲早逝,母亲带他再嫁,因性格不合,和继父总是吵架。
那时候的程沛心事重重,身边又总伴随着无尽的争吵和压力。他抗拒回家,每当听到隔着门板传来的吵闹声时,方修远便会将他带到自己家里,陪他吃饭、聊天。
方修远是他情绪的容器,温柔、包容,他将所有情感需求都投射到对方身上。方修远是他的同学,他的好友,也是他的向导。
青春时代萌生的情愫大多无疾而终,程沛从未想过能有幸开花结果。于他而言,方修远是他那时短暂远离琐碎压抑的情绪支柱,能够支撑他走到“迟早分道扬镳”的岔路口。
直到败露的一天。
程沛的秘密公开之后,学校传满了风言风语,他们生活在小地方,性取向问题惊世骇俗。那之后,程沛休学了一段时间,期间听说了方修远搬家转学的消息。
一声不吭,无话不谈的两人再无联系。
或许是因为歉疚,也可能是因为同情,重逢后的方修远对他格外关照,母亲去世后的这大半年,总会时不时地抽出时间过来看他一眼。
程沛感激的同时,隔膜也依旧存在,大多时候,仍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模式和对方相处。
红灯过后,丽景别苑很快到了,程沛在街边下车,雨仍旧没有减缓的趋势。
程沛的外套搭在肘间,宽大的短袖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他握紧伞柄,隔着一段距离对方修远说:“路上小心。”
雨声很大,方修远没听到,风把雨滴往半降的车窗里灌。方修远嘴唇张合片刻,对程沛点了下头,升窗离开。
这场暴雨最终在半夜停了下来,次日,天仍旧阴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