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溪畔争斗
红袍女子眉眼噙笑,望着眼前浑身紧绷敌意毕露的汉子,语气轻佻道:“陈公子是觉得,我一个手上略有权势的青楼女子,进不得那高门大院的户房重地?还是你陈公子自持清高,嫌我这不请自来的突然拜访,唐突了你?”
自认相貌平平的陈淳安,自然不会荒唐到以为对方是冲着自己那点微末魅力而来。悄然后撤两步,与女子拉开一段距离,沉声开口:“店主,如何称呼?”
红袍女子笑意未减,丝毫不介意那点小动作,“我更喜欢别人称我为——范夫人。”
陈淳安语气平稳:“范夫人若有事要办,我暂时回避就是。”
“不必。”她摇摇头,“哦,倒是忘了问,那位齐…齐公子伤势如何?说来你也真是狠辣心肠,那般不留情面,一棍下去直接断人一腿,那可是你娘家亲戚,竟也下得去重手。莫非就不怕他真瘫在床上,成个废人?”
陈淳安对范夫人没什么好感,冷笑道:“我就是不打,他一日不改那粗鄙恶习,一日便与残废无异。”
范夫人啧啧两声,语气不善:“粗鄙?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陈淳安,我是不是该给你立一座‘好为人师’的石楼牌坊,恭恭敬敬摆在你家门口,再敲锣打鼓让全村人都来看看陈先生是何等‘高风亮节’?”
声音倏地一轻,更显刺人,“腿长在别人身上,他情愿去,他乐意去,跟你有什么相干?自作多情还以为是救人苦海。呵呵呵…真是惹人发笑。”
陈淳安皱眉道:“范夫人若想辩个明白,不妨明日再来,我该练拳了。”
范夫人毫不在意,仍是继续说道:“急什么?我啊……不过是来看看你。”
陈淳安眼尾微微一压。
似乎是嫌青石太硬,坐着不适,范夫人双手向后一撑,盈盈起身,缓步走近了些,“看来陈公子对我的戒备心颇深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来看看,将来或许要与我扯上点关系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淳安脸色一沉,声音陡然严厉:“范夫人,请自重。”
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范夫人忽然掩嘴笑了起来,越笑越颤,直至弯下了腰,长发垂落如瀑。
“陈淳安,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是那种进了窑子见到姑娘就满脑龌龊念头的人。”
笑声渐收,眼神骤然转冷,“你瞧瞧我,像是一个身边缺了男人就怨天尤人的贱妇?还是你真以为,你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入我眼?”
她向前微倾,红唇轻启,一字一句道:
“你跟你那被我杀了的儿子,真是一个德行。”
陈淳安双拳骤然握紧,眼中杀机迸现,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范夫人却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有闲心抬手挽过一缕长发,慢条斯理地在胸前编起麻花辫,重复道:
“我说你跟你那被我杀的儿子——真是一个德行。”
话音未落,陈淳安双脚重重一踏,身形猛然发力前冲,那股近日在体内茁壮几分的泥鳅真气,在窍穴疯狂窜涌,推着他如离弦之箭疾射前冲!
刹那之间,就来到了范夫人身前,两人面面相对,呼吸可闻。
汉子眼神里尽是凌厉、狠辣、愤怒、决绝和从未轻易示人的可怖锋芒。
而女子神色从容,笑靥中犹有几分得逞讥诮。
陈淳安左手一拳直轰对方面门,势大力沉,却在逼近之际,被范夫人轻描淡写地一拍,劲力顿消。
可他仿佛早有预料,右手几乎是同一时间闪电出手,夹在指间的尖锐石子,直插她眼珠!
一直游刃有余的范夫人,在这一刻终于闪过一抹凝重,掠地后撤同时,翻掌护在眼前。
噗嗤一声!
鲜血飞溅!
她那张细腻白皙的手掌中心被划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触目惊心。
而反观陈淳安同样并不好受,在拳掌相交的一瞬,只觉拳峰如撞山岩,明明看着柔软光洁的手心,却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坚硬保护,没有丝毫收力的拳头撞击之后,手腕一阵钝痛,整条胳膊忍不住的颤抖。
可陈淳安哪里会在乎这点伤势,整个人如出山猛虎,再度扑杀而去,正是《形意拳图解》中的“奔崖势”。
再次拉近二人距离。
可已有防备的范夫人哪能让他再次得手,右手并起剑指,迎那左拳,向下疾斩。
咔嚓!
并未感到任何骇人劲风,陈淳安只听见自己左手腕骨传来清脆一响,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在布满鹅卵石的溪畔狼狈滑出数丈,才堪堪停住,气若游丝。
范夫人却只是呼吸微乱,笑意不减。
“陈淳安,省省力气,一个儿子而已,再生一个就是,何必拼命?”范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陈淳安一言不发,两手尽废,仍以手肘抵住地面,踉跄起身,强行提起下腹那股几乎溃散的真气,运足气力,准备再度前冲。
范夫人摇头轻叹:“冥顽不灵。”
从盘发间缓缓取下一根玉钗,拈在指间,钗尖直指速度大不如前的残废汉子,随后食指轻轻一弹。
破空声锐利乍响!
噗!
一声清洌穿透声。
玉钗毫无阻碍地洞穿刚起身的陈淳安肩头,刺出后背,带着一泼鲜血,又继续向后飞去。
他口中强提的真气霎时溃散,再也坚持不住,全身劲力与那一往无前的精神头荡然无存,扑通一声,重重栽倒在地。
还想挣扎起身,可强烈的亏空感,让他周身提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范夫人一步步走近。
“你说,你这是何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从来都是一腔热血的人给自己无能找的借口,明知可为而不为,才是一个审时度势的清醒人需要知道并做到的。”
似乎有些失望的范夫人,手指抚过那道血流不止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