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不过十余日，整座王宫恢复簇新灿亮，不见花草恣意蔓长，大小园子里花叶整理得井然有序，花叶合宜相衬，亭台、楼阁、回廊、小径，光洁明亮不见灰尘，让人快想不起来，几日前入宫初见荒凉萧索的模样</p>
自死王入宫第二日颁布仪典法制后，短短几日王宫里便上了轨道，那些随死王入宫的“东北派”个个机伶利落，盯着后来几日招入宫的婢女以及前朝内监们谨守仪典行事，不到半月光景，王宫秩序已然与旧时辕朝相去不远</p>
今儿一早，周念霜用过膳，来到御花园里养花，跟在她身边的勤湘也一并帮着她</p>
其实御花园里的花儿并不归她养，只是日日在王宫里闲来无事，与先前她过惯的忙碌日子差异太大，她闷得慌，便向死王问了声，可否让她养养御花园里的牡丹花圃</p>
死王当时瞧她好半晌，忽然说道：“昔时辕朝安熙帝宠爱的董妃居于毓芳殿，闲暇无事也爱养着御花园的牡丹花圃”</p>
周念霜思绪飘游，抓着那些看似无关的小事，桩桩件件地想着</p>
她想着勤湘进宫那日，她有多惊讶，因为勤湘是死王差人去城郊外带领进宫的</p>
那时死王脸上一丝淡淡的得意，朝她笑得好不得意，说道：“念霜问过本王可知道你住哪儿，你瞧，本王不仅知晓你住哪儿，连你的贴身婢女都替你找进宫了念霜可感动本王对你的用心？”</p>
当时的她并无感动，惊讶之外，就只有大大的惊吓</p>
能找到勤湘，意味着死王对她家里有哪些人，早已是一清二楚</p>
没多久，死王又接着说：“本王已命人整理与王宫极为相近的宁王府，择日会将周老太爷、周老太夫人接入宁王府安顿”一会儿沉默后，死王又道：“念霜无须感动到无法言语”</p>
“……”她压根是惊吓到无法言语</p>
周念霜修剪了被虫蛀咬的枝叶，心思忧恍，她摸不清死王打什么主意</p>
近日她听了些耳语，毓芳殿是安熙帝最爱宠的董妃所居，而董妃是宁王生母，当年若无变故，宁王将会坐上辕朝帝位</p>
周念霜想得心惊，她猜阿书即是民间传言，被送出京的宁王嫡长子，如今辕朝唯一幸余的血脉！</p>
死王该不会……也知道阿书？他究竟想如何拿着花剪的周念霜，忧思加深……她不能让阿书有事，该怎么办呢？</p>
花剪在周念霜食指边，她想得入神，眼看剪子就要对着指肉落下，差点见血的刹那，她手上利剪让人握住了</p>
“爱妃，何事想得如此出神？”</p>
声音太熟悉，不需擡头周念霜也知晓此刻握住她手的，正是让她心烦意乱的死王，但那声“爱妃”是她错听？抑或是死王错喊？</p>
周念霜低头，福身道：“王上万安”决定当作没听见妥当些，她想</p>
“爱妃，不必拘礼”死王拿过花剪，那声“爱妃”喊得更清晰明确，特意喊清楚给她听，不信她能继续没反应！</p>
“您……何故喊民女……爱妃？”没名没分的，这样乱喊是闹她的吧“咦？本王不是早该如此喊爱妃了吗？”死王又朝她靠近，几乎要贴在她耳边说话，他早发现，每每靠近，她雪白的肤颊便会瞬间染上粉色，很是赏心悦目</p>
周念霜蹙眉，鼻间又闻见那缕特别的香，她不懂男人怎能天生带香</p>
“爱妃双颊生嫣，甚是好看”死王掐了把软嫩颊肉，逗着她轻笑</p>
她下意识偏了头，明明该讨他欢心却忍不住想闪躲，这段时日见宫里女子对死王讨好、崇拜、羞怯、景仰、爱慕……各种神情模样，她实在有些生厌</p>
这男人不过是有张忒好看，几乎可比仙人的脸皮，还有啥？</p>
那些他从东北挥军而来，一路上投靠他的“虚病”姑娘们，个个娇俏美艳，现下被他宠养在各宫院，她甚是怀疑那些姑娘真是虚病的？兴许是他刻意瞧着美艳，用那张漂亮脸皮将人哄来，一路从东北带到了中土</p>
打仗打到顺带收拾足以填满整个后宫的美姬宠妃，他也真不容易！周念霜心中暗讽</p>
这辕朝天下，居然被个地痞纨裤给拿去，太不可思议！她已无数次如此感叹</p>
“爱妃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脸上表情如此精彩”有趣极了，八成是在心里骂他</p>
女人啊女人，确实心如海底针，教人摸不着</p>
他晓得，她对着心上人说，她打定主意要成为死王的女人……他得到的消息难道有假？</p>
死王织就的情报网是一等一的，京都大大小小事，在他还没领军打进来之前已摸得透澈清楚</p>
说句难听的，谁家死了鸡鸭猪狗，只要他想知道，就能得到准确无误的消息</p>
周念霜想成为他的女人却闪躲他，在心里骂他，又对着他卑躬屈膝，她心里究竟盘算什么？</p>
她跟心机鬼月老的交易，莫不是跟他有关？</p>
要不，她大可跟心上人徐豫书双宿双飞……据消息来报，她对徐豫书显然是有几分情意的</p>
死王敛下眼睫，沉吟寻思半晌，一边把玩着花剪，周念霜那几分情意，居然令他感觉不甚痛快</p>
凡人就是这样，喜怒哀乐明显又冲动，压都压不住</p>
他这是在不痛快啥呢？在他眼里，女人不过是团肉，再美的女人都勾不了他的兴致</p>
可周念霜似乎有些不同，因为她是他放假前，在一零三二号地球拘的最后一抹人魂吗？抑或是因她同月老做了交易，他才待她不同？</p>
死王脑子转呀转，难得有人能让他如此“抽丝剥茧”，却还理不出个头绪来</p>
越来越有趣了</p>
他又想起，他拘她魂时，他雪白羽翅金光微闪，那是从未有过的</p>
不，有过一回，他雪白羽翅在漫长的宇宙流光中，曾因为一抹人魂而金光微闪……</p>
但可能吗？四一二号地球已被毁灭，四一二号地球的人魂们早已归回宇宙大道不再轮回，不再存于三千亿婆娑世界</p>
人类不知，宇宙真貌是无数平行时空织就而成，无数平行时空，意味无数地球存在，生生灭灭的不仅众生，无数星球也在生灭中轮回</p>
他忽然想起四一二号地球那灿亮人魂……那个曾教他痛彻心扉的美人儿……</p>
以地球时光来说，那早就是千万亿年之前的事了</p>
后来的他在九九九号地球与一零三二号地球间游走，拒绝靠近八百号之前的地球，在千万亿年地球时间过去后，八百号之前的地球会陆续毁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