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清晨
雪后清晨
闹钟没响,阮星临就自己醒了。眼皮有点沉,但不像昨天那么黏糊。房间里依旧亮堂,是那种雪后特有的、清透的冷白光。他下意识地先扭头看向窗户。
雪停了。
窗外不再是昨天那种混沌的铅灰色,而是干净明朗的蓝天。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来,照在覆盖一切的、厚厚的积雪上,反射出刺眼又纯净的光芒。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溜子,树枝裹着蓬松的“白糖霜”,整个世界像被精心擦洗过,亮得晃眼。
阮星临盯着那耀眼的雪光,发了会儿呆。昨晚激烈纠缠的酸软似乎被这清冽的空气稀释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慵懒的、被暖意包裹后的餍足感。他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刚坐起身,房门就被推开了。那股熟悉的、带着清晨冷冽感的柠檬薄荷气息准时入侵。
裴松谿走了进来,依旧是校服笔挺,袖章闪亮,金丝眼镜一丝不苟。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醒了?”声音平稳无波,目光却像精准的扫描仪,从阮星凌乱翘起的鲻鱼头,滑到松垮睡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红痕,最后落在他光着的脚丫子上。
阮星临下意识地把脚缩回被子里,脸上有点热,没好气:“…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起床啊?”
裴松谿没接话,走到床边,极其自然地把温热的牛奶塞进他手里:“喝了。补充蛋白质,修复肌肉。”理由充分,不容反驳。
阮星临捧着温热的杯子,牛奶的香气混着裴松谿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钻进鼻子。他别扭地别开脸,小声嘟囔:“…事儿多…”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低头啜了一口。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四肢百骸。
他刚放下杯子,裴松谿的手就伸了过来。不是碰他,而是极其精准地捏住他睡衣歪斜的领口,轻轻往上一提,拉回肩膀位置。
“歪了。”又是这句!
阮星临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下雪天还管领子歪不歪!裴大会长,你能不能关注点别的?比如窗外的雪景多好看?”
裴松谿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地扫过窗外耀眼的雪光:“雪景反射紫外线指数高,需注意眼部防护。另外,积雪融化,路面湿滑系数提升40%。今日出行,需格外注意安全。”他顿了顿,目光落回阮星临脸上,“尤其‘重点对象’,平衡性有待加强。”
“……”阮星临感觉自己像在对牛弹琴!这混蛋脑子里除了数据和“重点关照”,还有没有点风花雪月?!他愤愤地掀开被子下床:“…懒得理你!”
***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感觉和昨天完全不同。雪后的空气冷冽清新,吸一口像含了块薄荷糖,直冲脑门。脚下的积雪被踩实了,发出“嘎吱嘎吱”更清脆的声响。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阮星临脖子上依旧围着裴松谿那条深灰色的羊毛围巾,暖烘烘的,带着裴松谿的气息,像一层无形的保护罩。他心情不错,脚步轻快,甚至故意去踩路边没被人踩过的、格外蓬松的雪堆,溅起一片雪沫子。
“喂!裴松谿!”他回头,看着身后那个依旧撑着一把黑色大伞(伞面依旧大部分倾斜在他这边)、步履沉稳的男人,眼睛亮晶晶的,“你看那树!像不像戴了个巨大的奶油帽子?”
裴松谿撑着伞,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棵老槐树,枝桠被厚厚的积雪压得低垂,确实像个巨大的白色蘑菇。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雪荷载接近树枝承重极限,有断裂风险。需远离。”
“……”阮星临高涨的分享欲瞬间被浇灭。他愤愤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积雪:“…死理性派!破坏气氛第一名!”
裴松谿无视他的吐槽,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极其精准地拂掉阮星临因为踢雪而溅到裤脚上的雪沫子。
“脏。”他收回手。
阮星临刚想反驳,目光却落在裴松谿撑伞的那只手上。修长的手指露在寒冷的空气里,冻得指节微微发白。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昨天早上自己主动去抓那只手的画面,脸上又有点热。
鬼使神差地,他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挪到裴松谿身边,肩膀几乎挨着他。然后,极其迅速又带着点别扭地,把自己揣在温暖衣兜里的右手抽了出来,飞快地、像做贼一样,塞进了裴松谿撑伞的左手——那只冻得微红的手里!
温热的掌心瞬间包裹住冰冷的指节!
裴松谿撑伞的手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惊讶和询问,看向阮星临。
阮星临脸上发烫,眼神飘忽地看着前方,梗着脖子,声音有点发紧:“…咳…那什么…路…路滑!…牵…牵着稳当点!…省得你裴大会长摔了…影响学生会形象!”理由找得蹩脚又生硬。
裴松谿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和强装镇定的侧脸,镜片后的眸光漾开一片深沉的暖意。他没拆穿这拙劣的借口,也没说什么“路滑”的官方理由。他只是极其自然地、收拢手指,将那只主动送上门、带着暖意的手,更紧地包裹在自己微凉的手心里。十指相扣。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稳当。”
阮星临感受到那紧密相扣的力道和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那点别扭瞬间被一股暖洋洋的满足感取代。他几不可察地、轻轻回握了一下,嘴角偷偷向上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阳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也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
雪后的校园,像个巨大的溜冰场。被踩实的积雪表面在阳光下融化,又迅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滑得要命。学生们都走得小心翼翼,像一群笨拙的企鹅。
阮星临刚进教学楼大门,就看见鹤临夏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大”字形姿势,“呲溜”一下滑出去老远,差点撞到墙,引来周围一片哄笑。
“卧槽!这地也太滑了!”鹤临夏扶着墙站稳,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阮星临看得幸灾乐祸,刚想嘲笑两句,手腕就被裴松谿拉了一下。
“看路。”裴松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提醒。他牵着阮星临,避开人流和明显反光的冰面,走得稳稳当当。
阮星临被他牵着,莫名觉得脚下稳当不少。他得意地冲鹤临夏扬了扬下巴:“看见没?这才叫高手!”
鹤临夏扶着墙站稳,看着两人十指紧扣(虽然在校服袖子遮掩下不太明显)走过来的样子,再联想到昨天器材室后的“秘密雪仗”,眼睛瞬间亮了!他贼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星哥!高手?我看是‘重点对象’专属导航吧?啧啧啧,这待遇,连路都给规划好了?”
“滚蛋!”阮星临脸上有点热,愤愤地甩开裴松谿的手(没甩开),“老子自己会走!”
裴松谿无视他的小动作,目光平静地扫过鹤临夏脚下那块明显反光的冰面:“鹤同学,该区域湿滑系数高,建议绕行。若执意前行,”他推了推眼镜,“需提前做好摔倒预案及医疗急救知识储备。”
鹤临夏:“……”会长!您这关心方式也太硬核了吧?!
***
早自习结束,课间。
阮星临趴在桌上补觉。昨晚虽然睡得还行,但被某人“重点关照”后的身体还是有点懒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融融的,很舒服。
突然,一杯冒着热气的纸杯被轻轻放在他桌上。浓郁的巧克力香味瞬间钻进鼻子。
阮星临懒洋洋地擡起头,看见林晚晚笑眯眯的脸。
“喏,星哥,热可可。下雪天喝这个最暖和。”林晚晚说着,眼神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仿佛与世界隔绝的裴松谿,“会长大人‘日理万机’,估计没空给你买吧?”
阮星临愣了一下,看着那杯热可可,心里有点暖。他刚想伸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