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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失常

第141章失常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理寺狱中,最深处这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迎来了访客。

访客带了盏提灯,随手放在一边,自己坐到硬板床上,等待蜷缩在角落的人犯感受到光亮自己醒来。结果左等右等,人就是不醒,他只得纡尊降贵地起身走过去,摇了摇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小半截手臂。

滚烫的额头仿佛吸尽了全身的热量,冰凉的皮肤接触到他人的体温,方盈昭终于动了动,本能地偎上去,想要汲取一点温暖。

这样的亲近使访客有些不自在,动作停了停,将面上的表情整理成晦暗不明的笑意,开了口,“你把我当成谁了?”

方盈昭蓦地睁开眼睛,只见方盛蹲在自己面前,带着探究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周围有了光,但依旧很冷。

他自己撑着地坐起来,靠在墙上,只觉得昏沉。

方盛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他,表情转为讥讽,指指门口地上未动过的饭菜,“非要自讨苦吃,还连累我跑这一趟。”

方盈昭不理他。

方盛又道:“封个窗户就闹脾气不吃饭,还没真拿你当犯人呢,自己那身子骨又不行,逞什么能?”

沉默。

方盛:“看看,看看,又是这个表情,目中无人也得讲究个时机吧?真不知道父皇怎么这么吃你这一套,我看着就烦!”

方盈昭忽然低低笑了,“都躲到这里了,一个两个还跑来骂我……山僧脚布作炊巾,眼不见为净,梁王殿下请自便。”

方盛气结:“你以为我想来见你?还不是为了……”他的声音忽又降了下来,“我母亲来看过你,你知道吗?”

方盈昭终于给了他一点正常人的反应,诧异地擡眼看他,问道:“什么时候?”

如今方盛手握监国大权,生母庄嫔的地位自然不同于往日,狱卒不敢得罪她,放她进来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未免太不谨慎,皇帝还在病中,她便私自出宫,若被有心之人闹大,恐怕不好收场。

方盛闷声抱怨:“一个时辰之前。应是见你睡得熟,没叫醒你……她进来才发现牢房窗户被封上了,回宫就把我叫去骂了一顿,说我作践人。我可真是太冤枉了,好不容易甩脱了钟籍他们去天权殿看会儿奏章,还是不得安生!”

此时的方盛竟显得有些可爱,方盈昭不由轻轻笑了一下。

方盛瞪眼:“……你还有脸笑?小皇叔,有床不睡睡地下,有饭不吃非要饿肚子,你是故意病的吧?”

方盈昭擡眸看他,“窗子透风,是我叫人封上的,和你没关系。回去交差吧。”

“何必呢?”方盛道,“兆雷的女儿嫁给方卓做侧室了,俩人一个鼻孔出气,你为他们遮掩,他们可不领你的情。”

“那你又何必与我说这些?”方盈昭随口反问道。

这下倒把方盛问住了。

他本是迫于无奈走这一趟,已经想好了直接去见兆雷,有样学样把人骂一顿,让他起了窗子上的木板,再给牢里多放两床被褥了事。结果兆雷不知去哪里消遣了,去他府上扑了个空。他走在凉夜里,忽然就想过来看一眼。

这一看,却莫名走不动了。

方盛看着面前这人长大,嘴上迫于无奈叫着小皇叔,却没真拿他当过长辈。平日只觉得他被宠得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狱中阴冷,他仍穿着赴宴那日的单衣,蜷在一坨乱七八糟的薄被里,面上全是苍白,手指冻得发青。脸埋了一半在被子里,睡梦中还皱着眉,睫毛一颤一颤的,不知梦见了什么。

四周幽暗,寂静到可以听到心跳。方盛屏退了随从,独自拎着提灯站在那里,只觉自己误入了那冰雪所储、豺虎所庐的深山穷林,暗处隐藏了无数闪着绿光的眸子。有冶艳的妖缠上来,引诱他走上一条不归路,站在修罗地狱回头看去时,妖已经消失无踪。

但方盈昭还在那里,安静地,气息几不可闻。

他仿佛不认得他了。

他鬼使神差地叫人开了牢房门,想要等方盈昭醒来,与他说几句话。其实明明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定然没什么好话。

“你谋逆了吗?”方盛忽然问道。

方盈昭弯弯嘴角,“即便真的谋逆,也不会向你承认。”

“你不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方盛冷声道,“那些证据,他们翻了多日了,认为你有罪的钟籍也好,认为你无罪的孔熙也罢,什么破绽都没找出来。那郑明泽最可笑,熬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干,把几本账册抄下来了,能有什么用?”

见他不说话,方盛又道:“你落得这个下场,实话告诉你,我心里舒坦得很。咱们自小没什么交情,要论起来,我看柏舟都比看你顺眼。”

方盈昭:“我知道。”

“等我回去,母亲一定会押着我将这里的境况告诉父皇,你在这里呆不了几天了……我说,你能从地上起来吗?有床不睡?看不见?要不我给您老照着亮?”方盛怎么看他怎么难受,“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自己管不好自己的人,被人拿着证据当众抖出来,完全是自作自受,认栽就是了。”

方盈昭无奈,“我又没抱怨,我认栽了,您请回吧。”

方盛依旧不大痛快,“你这叫认栽了吗?认栽了就好好吃饭,到床上去好好睡觉,等到从这里出去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听到这话,方盈昭觉得有趣,轻笑起来,扬起脸看他,“方盛,我如今身在此处都是拜你所赐,你又跑来说这些,不觉得荒谬吗?”

方盛抿了抿嘴,无言以对。仲秋宴上的乐人和沈疏愚,确实是他安排的,包括几个推波助澜的朝臣,也是得了他的授意。可那姑娘,那些证据,他确实不知。

方盈昭以为他会就此离去,谁知他退了两步,又坐回到那张只剩木板的硬板床上。

方盈昭:“?”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方盛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舒畅,他终于也有看不明白自己的这一天了。

“你在这里无事可做,我来陪你说说话,你应该感恩戴德。”方盛道。

方盈昭歪头看向他,从未觉得从小跋扈到大的方盛这样难懂过。他因为高烧头脑昏沉,实在不想分出力气去应付眼前之人,于是放弃了探究对方的想法,再次下了逐客令,“我猜你现在还不想和方卓闹翻,若是被兆雷发现他这大牢仿佛街头的市集,人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方盛自然对此有所顾忌,但他依旧冷笑一声,“还用你来教我?”顿了顿,又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几日柏舟隔三岔五就在大理寺的后墙外面吹笛子,赶也赶不走,打伤了好几拨衙役,惹得兆雷发了火,上疏弹劾他,还捎上了严恪年,说他治下不严。”

方盈昭垂下眸子,略一点头,“猜得到。”

方盛又道:“那郑明泽跳出来,为柏舟辩驳,说他并未进到大理寺院墙内,算不得扰乱府衙秩序——真是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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