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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探查

第34章探查

第三十四章

皇甫德大军驻扎的第三日,昆州地界起了大雾。春日的雾来得很快,从丝丝缕缕蔓延到无边无际只用了半个时辰,这正是进城探查的好机会。柏舟几人趁着雾气浓重,一早便离了营。

行至昆州城西北方的峭壁下,柏舟与陆安、万勇、樊霍四人最后检查了一遍绳索。此次出征,柏舟用方盈昭的令符调了包括万勇和樊霍在内的一百人随行,要论配合默契,还是要一同混迹过街头的兄弟才行。为防打草惊蛇,皇甫德最终只派了他们四人前来。

“进城之后分头行动,今夜丑时之前务必回到此处。”柏舟嘱咐道。

陆安也对万勇樊霍二人道:“不论是否探查到敌军行迹,都要准时回来。”

樊霍点头应了,万勇左手提着麻绳,用右手比了个手势:“放心!”

此地为一处断崖,自崖下向上看,高不见顶,崖壁险峻骇人,几乎直上直下。四人腰间别着短斧与木楔,由柏舟打头阵,在崖壁上用斧子凿出缝隙,再把木楔嵌入其中,配合崖间偶尔斜插而出的树木,一步步攀爬而上。

他们四人的身手都不差,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到了崖顶。柏舟探头看了一眼,对赶到他身侧的万勇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攀到地面,迅速将守卫击昏放倒。陆安和樊霍接住两名守卫落下的长枪,轻轻放至崖边,大雾成了天然的屏障。

他们落脚的地方,正是昆州刺史府的后院。

柏舟打了个手势,四人依计划各自散去,他自己则悄悄潜入了刺史府内。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到了两人对面不相识的程度,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他顺着一排房屋向前探查,只觉越走越不对劲。

这里太静了,南越兵丁人数极少,走许久才能遇上一支小队,大多房屋都是空置的。柏舟挑了几间进去看了一眼,陈设已经落上灰尘,起码有两三个月未曾住人了。而昆州城是一个月前向京城求援的,在那之前,人都去了哪里?

而且……柏舟一开始以为是错觉,但现在能够确定了,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味,并不浓郁,仿佛源头还很遥远。

他循着气味一路找去,不久便走到了刺史府大牢之前。推开通往地牢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恶臭冲得他倒退了半步,他撕开衣摆掩住口鼻,闪身迈入了黑暗。

地牢之中无人把守,墙上用于照明的火把几乎全都燃尽了,柏舟寻了一支还剩点松脂可用的拿在手里,向深处走去。

牢房中的情形令他汗毛倒竖。

越往里走,恶臭味越浓重,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牢房大多没锁,铁门半开着,里面层层叠叠全是尸体,不知已经堆放了多久,散发出朽烂的恶臭,与地牢因经年不见日光而产生的腐朽味道一齐充斥在四下。

而被锁住的牢房中竟还有活人,只是乍看之下他们已经与尸体差别不大了。他们全都倒伏在地上,衣不蔽体,神情麻木呆滞,血管变成了黑色,从皮肤下透出来,像是树木的根须一般遍布全身。

他们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求生意志,柏舟手里火把的光芒掠过他们的眼睛,他们只是转脸躲避了一下光源,随即便无视了他,依旧躺在地上等死。

柏舟拉严了脸上临时的面巾,蹲在活人最多的牢房前,询问他们:“你们是昆州城的百姓?城里发生瘟疫多久了?”

没有人理他。

柏舟又缓声道:“别怕,朝廷已经派兵前来驰援昆州,很快就能救你们出去,我们会找大夫给你们治病——可有人见过通判俞骏升?”

一片沉默中出现了轻微的窸窸窣窣声,柏舟用火把照过去,牢房的角落里,有个人影匍匐在地,正努力向着他挪动。待对方挪到跟前,他才看清,这是一名老者,怀里抱着个旧包袱,衣着破烂,满脸皱纹,他像其他人一样,身上也布满了黑色的血管,只是眸中还残留着一丝清明。

他的声音沙哑,看起来用尽力气才能发出声音来:“俞骏升……正是我家大人……”

柏舟忙问:“老人家,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老者道:“城破时被抓走了,不知关在何处……你是?”

“我是游骑将军段庭舟,皇甫德将军就在城外。”柏舟答道。

老者摇了摇头,“我们这些人啊,都没救了,只有等死的份了,但是她——”

柏舟这才注意到,老者抱在怀里的并不是个包袱,一堆破布中竟藏着个孩童。他掀开破布的一角给柏舟看了一眼,旋即盖了回去,“这是我家大人的孙女,名叫俞湛清,没有染上病……段将军,你能不能……把她带走?”

柏舟犹豫了。

他当然知道,在这种环境下,这孩子绝不可能幸免。

老者见他没有一口回绝,看出他心软,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胡厚德跑了,我家大人和张司马为了全城的百姓奋力抗敌,没顾上家里……小主人还这么小,今年刚满四岁……”

柏舟皱着眉,默不作声。

不是他心狠,如果他是独自前来的,就算让他想办法救下这整个牢房中的百姓,他也会尽力,可他不能把疫病带回营里。那是十几万将士啊,不能因为他的一念之仁葬送在这里。

老者撑起身体跪在地上,“段将军,我家大人的儿子儿媳都已经死在南越人的刀下了,清儿是俞家唯一的血脉……”

老者的动作使俞湛清从昏睡中醒来了,她从破布中露出头来,揉了揉眼睛,细声细气叫着“阿娘”。老者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他将布盖回去,一边拍着俞湛清的后背安抚着,一边唱了几句荒腔走板的童谣,又把她哄睡过去。

虽然嗓音没有半分相似,但老者唱的童谣,还是与柏舟童年那些模糊记忆中的某一段,有了些许重叠。

他闭了闭眼,长叹一声。

“把孩子交给我吧。”他对老者道。

老者惊喜之下连连对着柏舟磕头,四岁的孩童身量矮小单薄,可以从牢房的铁栏杆之间钻出来。柏舟将俞湛清身上裹着的破布拿掉,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她重新包好,捆在背上——此时他已经发现,这孩子烧得浑身滚烫。

临走之前,柏舟回头望了一眼,老者还跪在原地目送他们。柏舟问他:“这疫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者低下头去,“八月前后。”

柏舟攥了攥拳,怪不得胡厚德要弃城逃跑,如果他不跑,待到援军赶到,城中的疫病就瞒不住了,朝廷一样要治他的罪。柏舟什么都没说,对老者点了点头,背着孩子离开了地牢。

虽只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再回到地面之后,柏舟已经有种重见天日的错觉了。他没有摘面巾,回手拍了拍背上的女童,将身形隐于雾中,摸到了刺史府的前厅。

他藏在窗下,果然看到前厅中除了南越将领之外,还有几名被捆在一旁的汉人。柏舟叫醒了背后的女童,在耳边问她:“清儿,悄悄告诉叔叔,厅里有你阿翁吗?”

俞湛清年纪虽幼,经历了生死也变得机警了许多,她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悄声道:“穿灰色袍子的是翁翁,窦伯伯在他旁边。”

窦伯伯指的应该是窦康,昆州城的长史。如此说来,被俘的官员应是都被关在此处。

柏舟对俞湛清道:“里面有很多坏人,但我必须进去同你阿翁说几句话,你想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进去?”

俞湛清想也没想:“一起进去!”

柏舟轻轻抚过她的头发:“那进去不能出声,不然会害死你阿翁和我,还有你自己——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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