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赐药
第44章赐药
“奴婢此言绝无半分作假，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娘娘您可要相信奴婢啊！”秋霞低着头，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她咬着牙面色可憎，一心都是对慕云卿的恨。恨她只是个名家小姐，怎又能攀得上太子的高枝。真当是……不自量力！
但皇后毕竟是太子生母，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太子对一个姑娘倾心，当下也是陷入沉思。一时间昭和宫一片寂静，左右宫女大气不敢出，都以为皇后怒极而沉默，只恐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却听见杜箬珠说：“是么，有意思。胤儿许久不立太子妃，多年来只有一名妾室，本宫也未曾见过他对哪家女子倾心，这幕府嫡小姐，可真是有些本事了。”
妖女都改做了慕府嫡小姐，秋霞不知皇后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张了张口，唤了声：“娘娘……”
“不必再多言，本宫自有本宫的看法。那慕云卿就算再有本是，也是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名家小姐罢了，何况那日她替胤儿解蛊，安王在旁边可是强调过她未婚之妻的身份。即便太子有意，也不能抢了安王的未婚妻不是。”皇后倒是消了火，将手中茶盏放回桌上。她斜靠着坐塌，两手交叠指尖轻翘，顿了顿又说：“慕家嫡小姐吗？她的身份可配不上太子妃的位置，就算本宫不言，陛下定然也不会同意。”
一阵风吹进，门口烛台上蜡烛摇晃二三。
秋霞听见高坐在上的皇后娘娘似乎是笑出了一声，吐出的字句却令人浑身发抖。
“妖女么……陪葬倒是还够得上身份。呵呵……”
慕府中，慕云卿坐在桌前，看着前一晚整理出的记忆中的医学知识，小翠在一旁为她磨墨。狼毫吸饱了墨汁后，又在纸上划下一道道痕迹。慕云卿将京城中所见的药材逐一罗列了出来，又着重圈了几味，正是下次要为祖母配的药。
昭和宫中皇后还在讽刺慕云卿想高攀太子妃时，慕云卿已经在慕府内睡下了。
这是慕云卿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夜。三天之内各处奔波，种种事情让她应接不暇，今日总算把各处处理妥当，难得换一夜好眠。只是梦中又回到故里，她还是那个站在往来人流中的小女孩，身旁的小姨告诉她父母双亡的噩耗，那时慕云卿尚且七岁出头。
于她这个年龄来说，父母双亡已是天大的灾祸，随之而来的是祖母病逝的消息。遂在别的孩子还在贪恋家的怀抱时，慕云卿已经孑然一身了。
梦里是一场滂沱大雨，人潮熙来攘往，皆是身着黑衣撑着黑伞，墓园之中一片沉寂。而她看见七岁的自己站在最前面，看着父母的墓碑，被身旁小姨摁着肩膀跪了下去，瘦弱的脚踝被石子硌得一片通红。
慕云卿仿佛置身于一个局外人的位置，她想上前去抱起跪倒痛哭的孩子，往前奔了几步却被裙摆绊倒。她一惊，忙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身上的藏青衣裳，束腰长裙皆是绣着灿金色的滚边，纹案精致至极，衬出一个大家小姐的身份。慕云卿想喊叫，声音却是卡在喉咙间发不出去。她跪倒在地上，忽而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待到慕云卿终于能发出声音时，她从床榻上惊坐起身，正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剧烈，抬手手背一抹鼻尖，已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四下里一看，是慕府的西房，嫡小姐的别院。
屋内没有灯烛，索性月色皎洁照入门户，在窗前洒下一片清冷的光。窗户半掩半开，凉风从外送入，书案上没有收起的纸页叫其卷起，轻轻颤动着。
慕云卿翻身下床，双脚蹬进鞋袜，随手扯来一件外袍裹在身上，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院落中的老银桂在月色下头披轻纱，树影于微风中婆娑着，在地上投下了斑驳光点。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梦中的那一场葬礼，心中某一处倍感空落。
屋外忽地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哈欠。慕云卿抬眸望去，看见小翠伸着懒腰睡眼惺忪走来，脸上还有浓浓的倦意，看见她后又立马清醒几分：“小，小姐？您怎么……不睡觉？”
“哦，许是口渴，便醒了。起身喝水时看见这月色姣好，忍不住多看两眼。”慕云卿嘴唇一动，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那边小翠站在窗前，迟缓地点了点头，显然大脑还在混沌中，惹得慕云卿忍不住一笑。
这丫头来府里的时间也久了，一直跟在慕云卿的身边。听闻是慕云卿出门游玩时在街边捡回来的叫街丫头，年纪相仿，便一直带着。这么多年，小翠身上已经不见当年困苦生活留下的痕迹，对外人更是精明细算，唯独在慕云卿面前，还有几分稚嫩的样子。
慕云卿对她也多加怜爱，给她在西房的偏屋里收拾了一间小屋，就叫她平日睡在那里。这厢看见她应该是出来小解，又见那困意当头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多留，便摆摆手示意：“我没什么事，你回去睡吧，看也是困坏了。这些天辛苦你了，等事态平息后，我带你上热闹街市好好逛一逛。”
小翠脸上立马扬起了笑，赶忙谢过了主子，转身回屋去了。
一个小插曲打断了慕云卿心中不可断绝的痛苦，她两手扶在窗框上，向着月亮抬起了头。小时便听闻，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北楚的月虽然比故乡的更为皎洁，但远不如那里亲切。慕云卿又有些自嘲，故乡早已无人会挂念她，但在这里，她有她的家，有为她牵挂的祖母，有跟在身后不离不弃的小翠，还有……
她咽了口唾沫，心中怦然一动，连自己都有些讶异。怎么会……慕云卿抬手覆在胸口，像是要仔细感受那份悸动一样。她怎么会，想起来今夜在东宫中，欧阳鄞执卷默诵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上。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一双薄唇轻轻翕动，慕云卿默念着她曾念过无数遍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