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51.堡垒

◇第89章51.堡垒

之后，兴许是因为白柏的精神状态逐渐凋落的原因，001对这幅躯体的控制权逐渐占据上风，很快他便遵循自己的意志……跟邵审谈起了书信上的恋爱。

在通讯技术如此发达的当下，书信的恋爱无疑是效率低下的，但它也因此多了几分寻常恋爱所没有的神秘感，显得要美好、朦胧许多。

这也正是001所需要的。

因为而今的他只能确保自己不会在读写文字的时候失控，但当着一个熟悉白柏的人的面……他还真不大确定自己是否能装得完全不留一丝破绽。

他承认，刚开始他这么做不过仅仅只是为了击垮白柏、令他坠入永无宁日的、名为“绝望”与“痛苦”的深渊。

但后来，兴许是与邵审通讯得久了，那个人耐心与博学、那个人的包容与温柔……竟很大程度上地令他感受到了心安。

熟悉人类的生活、摒弃掉仇恨与抱负，真正融入到人类的世界。

原来他的生命，竟还有这样一条出路吗？

当他向邵审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表示如果可以，也希望虫巢里的其他蜜血激昂蜂也能得到自由的时候，他本以为邵审会告诉他这是痴心妄想，没曾想那个人却说：

“哦，你是说……实验室里那些仅有一点普通障碍的人类么？我想想……”

“有办法了，毕竟你今后是会成为三十二号区塔主的人，等你上任后专门为他们建设一片安置地点，给他们一些最基本的社会补助如何呢？毕竟也是不得不接受实验的普通人，要是没有生活保障就太令人感到难过了。”

原来……三十二号区塔主的权力居然这么大么？

一时间001感到不可思议，专门建设一片地方供自己的子民们生活、让它们就算没有女王蜂也能在不被打扰的地方安居乐业地活着……

这的确，是一个极富诱惑力的提议。

不管是因为食用了人肉而变得变得半人半虫的蜜血激昂蜂本身，还是那些因为食用了虫母体液而不得不听自己话的人类……反正从融合的那一刻起，001就打心眼儿里认为，他们是同类的。

如果自己真的能成为三十二号区塔主，如果自己真的能够安置好那些为情势所迫而不得不变化的“同类”……

这一刻的001想：那么这是不是也就说明：他的罪孽有朝一日是能被赎清的呢？

他能变成一个无愧于自己族人的虫母。

亦能变成一个没有戕害过人类的“好”塔主。

就如同他终究能够挺起腰板，成为邵审堂堂正正的恋人那样。

就这样，001的逻辑很快自洽了。

他近乎很快令自己忘却了自己其实有向邵审隐瞒部分真相的事实。

比方说而今那间实验室里所做的实验究竟是什么。

但那些都无所谓啦。

001想：就算是被吃掉的人，他们的生命也能以其他的方式展现在这个世界呀，就好像他的意识深处还沉睡着一个名叫“白柏”的可怜意识那样。

反正那些人类本质上都没有消失，不是么？

甜甜蜜蜜写完回信的001蹦蹦跳跳地重回到近乎已经全员“半人半虫”的实验基地。

今天他也得为自己的伟大梦想而努力呢。

·

自白柏的意识因过度悲伤而逐渐凋落以来，恃强凌弱的001便只允许他在晚上自己入睡的时候才能够出现了。

才不是什么“伟大梦想”！攥紧双拳的白柏近乎痛哭流涕地这样想着：不过是为了将你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罪人！罪人！你把邵审骗了！你把大家全都骗了！

然而日益绝望的白柏再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而今就算他的意识觉醒，他也依旧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去做任何于001不利的事。

绝望是滋养他成长的唯一养料。

他能做的，就只有日复一日，将自己被食用那日的痛苦拼命反刍。

都说绝望会令人的灵魂陷入真正意识上的死亡。

如果这传言是真实的话——白柏想，那我究竟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死掉呢？

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的仇人谈恋爱。

与其亲眼见证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朝被他人夺取。

白柏的手指将平整的信纸轻柔抚摸。

其上细细密密的凹痕，正是邵审回信的笔迹所留。

为什么，没有觉察到呢？

轻眨双眼，一滴泪缓慢滑落。

为什么你无法觉察到，这个人不是我？

我想，我是应当恨你的。

但看着你写下的文字，我又是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你回应我的情感时，我内心所涌现的悸动。

那是自“死亡”袭于我身后，我所能体会到的，唯一的“幸福”。

·

每天早上醒来001的心情都会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