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47.歧视、仇恨、筹谋
◇第85章47.歧视、仇恨、筹谋
具体是怎么遇到周章函的，这是越杨在001所构筑的幻境中非要深挖的细节，对此001本不想过多展现，他本以为于越杨而言，获取足以击溃他内心的信息就足够了，但那个人偏不知足，非但要令他溃不成军，就连他生命中每一个见不得人的、可悲的细枝末节，都不愿放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口中叙述不出的话语，借由幻境的方式倒是方便得多，毕竟平生第一次，001发现到居然是有人想要了解并解读自己的。
他悲哀于自己内心深处那可悲的渴望，这难道也是他终究没有杀死越杨的真正原因么？他不知道了。
他只觉得自己这个虫母当得实在是窝囊无比，毕竟他一直信奉“人类和蜜血激昂蜂是平等的”，但如若秉持着这样的信念，他又为什么会在每个没有工蜂把守的夜晚展开逐渐退化的翅膀飞往人类的栖息地呢？难道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他自欺欺人的托词，实际于他内心深处，却是认为人类是比蜂群更高等的存在吗？
001不知道，他只是远远地望见一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缓步朝森林深处靠近，他听得懂人类的话语，意识到这人是想要或许蜜血激昂蜂的蜂王浆以提高自身的政绩的。
老实讲，得知这人类腌臜心思的瞬间，001脑海闪过的第一感受是厌恶，他恨不得杀了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类，怎么就因为他是人类、是所谓的‘塔主’，所以就有资格名正言顺地攫取自己族群的劳动成果么？
凭什么？
果然人类的高傲就是令人感到厌烦啊，但却偏偏不能贸然出手杀掉他们，因为一旦杀掉了他们一个，其他的人类就会不择手段地倾巢而出，直到剿灭了那个胆敢对人类出手的变异兽为止。
这是人类独有的行为——对其他族群“反抗”的报复。
001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他只记得禹涧雪曾经朝他说明过，说“这就是人类族群逐渐壮大并且统领整个生物圈的真正原因，因为‘社会’这一词的统一认同。”
像蜜血激昂蜂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在001看来，其他的蜂巢被捣毁了也与自己无关，相反他或许还会庆幸竞争终于小一些了。
对此禹涧雪轻轻笑着，他说：“这就是低等生物之间互害的悲剧，人类只允许同类相残，可如若有一头变异兽杀了哪怕一个人类，那么哪怕是相互仇视的人类之间，也是会将变异兽视作共同的敌人的。”
这可真是神奇。
因为001从来没有听说过蜂巢类的群峰们联合起来，去攻击那些捣毁了蜂巢的人类。
这就是所谓的“集体防御”意识么？
这于物种发展而言，或许的确是有利的。
但有利又能怎么样？整个蜂巢，得知其中益处的只有001一个。
变异兽们光是维系自己的生存就已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哪儿还有什么精力为了其他的族群去贡献自己的生命呢？
在预备朝周章函发动攻击的那一瞬间，001意识到这其中的关窍，于是罢了手。
他决心暂且按下心中那团名为“不公”的火焰，转而细致地将这个看似特殊的家伙观察着。
其间他发现人类不如蜜血激昂蜂的地方。
比方说他们无法根据气味辨别蜂巢的方位，自然也就无法大规模地找到蜜血激昂蜂蜂巢的所在处。
而且就算他们侥幸找到，为保族群的延续，工蜂们也会强行将蜂王浆全部灌入进女王蜂的腹部，其间哪怕女王蜂死了也没关系，只要它肚子里的卵还存在，那么蜂巢就永远拥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它们会将腹部臌胀无法动弹的女王蜂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令它用最后的生命，以储蓄的蜂王浆为燃料，将腹部剩下的卵尽数排出。
这一过程里，哪怕工蜂乃至女王蜂死了都没有关系。
只要卵还存在就好了。
001毫不怀疑，如若再让这些人类找下去，那或许就会是自己最终的命运。
人类采集蜂王浆的手段，终究是太过残暴且低效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001发现自己的手中多了两张底牌。
那就是统筹蜂巢的能力，以及人类不知道的信息。
当然，同人类交谈的本领，也是最重要的。
于是没有选择攻击那个想要通过蜜血激昂蜂敛财的周章函，最终001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与周章函进行合作。
哪怕内心再恶心也没有关系，它已经受够了这种只能被动等待的日子了。
至于为什么就那样大胆地出手，为什么不害怕人类因为应激而将它杀害了……
那当然是因为他从那个人的身上闻到了贪婪的味道。
彼时的001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觉醒了精神力量，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判断，那个身为“塔主”的家伙为了达成所谓的“成功”，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后来跟周章函洽谈的合作的过程暂且不叙，越杨他们也早就在周章函的自述与越杨的推理中得知了。
在此期间001唯独想要表达的……是深入骨髓的厌恶。
他何尝不知周章函其实并未信任它？八成，他是打算利用完它，再将它解剖探究他为什么会说人话、会进行复杂思考罢了。
人类身量的长短跟蜜血激昂蜂的大小差不多可以持平。
等身的虫子，禹涧雪曾经告诉过001，若是正常人，会觉得恶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虫子没有眼睛眉毛那样肌肉灵活的五官，当然也就无法像人类通过眼神来表达自己的好恶。
001想，这大概是得益于自己从来没跟周章函表达，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解读人类神情的缘故。
那似有似无的歧视、那生怕其他人得知自己在跟一只虫子交流的心虚、那偷偷将它带进实验室，提取他的基因样本却声称这是“人类友好礼节”的卑劣，桩桩件件……周章函状似客气的假笑令都001感到恶心，他甚至能够觉察到，这个人类对于自己的靠近感到有些想吐。
天知道，在蜂巢里面，他可是被工蜂们捧着、敬仰着、爱慕着的存在，然而在这人类的眼里，却好似变成了一团荒诞的秽物。
是因为自己的样貌并不符合人类的审美标准么？也对，好似在人类的认知里面，禹涧雪那样的相貌才是好看的。
001装作一无所知，他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周章函所期望的、未曾接触人类社会的、天真且尚未开化的野蛮兽类的角色。
得益于禹涧雪时不时的分享，001其实也一直明白，人类社会中“合作”的建立，往往是需要一纸“合同”来制约的。
可从始至终周章函都未曾向他许诺过什么，似乎在周章函的眼里，能带他这样的虫类进入人类的实验室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周章函以为001只是崇拜人类，所以只需要满足001“接近人类”这样卑微的理想，它便会心甘情愿地贡献出自己所知的所有情报，甚至包括巢房内的一切工蜂，都已经在周章函的想像里变成了无限制造蜂王浆的免费劳工。
真是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