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42.自白
◇第80章42.自白
既然已经推导出了事情发展的规律，加之之前同样也见过身为虚幻影像的白柏，虽然心中不大确定，但通过本能加猜测，越杨还是不难得出“眼前的这个虫母就是001”的最终结论。
心中惴惴，斜眼瞥着对方手臂处足以洞穿人脏器的节肢，越杨上前，心中无数次默念：我是虫母候选人，本来跟它拼个你死我活就是我的使命，所以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
“吃掉白柏让他跟你融为一体，是你做得吧？伙同周章函让他戕害三十二号区无辜的老百姓，也是你做的吧？001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我知道哪怕是禹涧雪，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这样对你期望过，你……可以说是辜负了他的祝福。”
说到“禹涧雪”这个名字，越杨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连带抱住小雪的臂膀也加得更紧了。
沉寂多时的小雪面对眼前同样身为“被禹涧雪祝福过”的受害者，不由出言帮腔：“就是就是，虽然我做得也不算什么好事，但你要比我离谱多了！”
就在这时，那宛若雕塑一般从始至终都在这仿若实验室的卧室内静默不动的001忽然抖了抖肩膀，“噗嗤”一声，他笑出来了。
“你们不会以为，像对付周章函一样打打嘴炮就能制服我吧。”擡起眼眸，他的眼睫乃至虹膜都呈现出银白的颜色，他的相貌几乎与白柏一模一样，但那微弯的眼眸，却是与越杨印象中的禹涧雪的神色相差无几的。
“我不会告诉你你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双腿交叠，仿佛已从蛹壳中破开的新鲜躯体，001的姿态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他擡眸玩味般地看向越杨，轻声慢句地说：“且你所谓的‘真相’应该已经差不多还原完毕了吧？仅那样而已，你也只能打败一个周章函了。”
这家伙态度虽然嚣张，但他的话……却说得没错。
仅凭现有的信息越杨也只能大致分析出这样的真相了，至于001？他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少得可怜，更别说去分析他进行这些行为背后的具体成因了。
咦……奇怪？思及此，越杨略微有些恍惚——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分析出001做出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原因呢？
这难道也是627给予的“神谕”？哎，算了不管了，反正照着做就是了。
但……这又该从何做起啊！
越杨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不同于周章函的满身破绽，此刻的001呈现出一种从容不迫的严防死守。
就算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好像也不能分析出更多。
这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的确黔驴技穷了，干脆坐着？”001勾起唇角善意地提醒，越杨倒也不客气，直接抱着小雪沉默地坐到他身边去了。
“我看你倒也没有很想打败我嘛，就这个样子……半死不活的。”秉持着“既然没什么事就闲聊一下吧”的心态，越杨如是说。
001嗤笑出声：“想套我话大可不必哈，我是不会像周章函一样上钩的。”
“……”好吧，越杨想，这下可真的麻烦了。
“不过也都无所谓吧，周章函死了感觉也没有轻松很多。”沉默片刻后001竟主动选择开口，好像在刻意给越杨机会似的。
“听起来你似乎很不喜欢他，哦，也对，毕竟你对他也有恨嘛，你体内，白柏……”
“也还好，自从通过科学影像的方式把我身体的一部分剥离出去之后，作为虫母的我倒也没怎么再想起被吃掉的那件事了，不过恨他也是当然的吧……毕竟我的族人都被他利用了。”
族人？难道001指的是……巢房里的那些蜂？
略微感到有些荒谬，越杨的笑容变得怪怪的：“我还以为你一点儿也不在意你的族人了呢，不过你指的是……”
“当然是那些没被改造过的家伙，完完全全的族人……我的家人。”001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垂下眼眸，那模样确也不像是假的忧伤，于是越杨忍不住开口：
“你这样子，很难想象会同意周章函进行那种实验。”
“你以为我是个疯子么？被禹涧雪刺激，一心想要变成你们人类的疯子？”转过眼，001的眼中似有几分嘲讽，“人类还真是有够自恋的，我虽是通过禹涧雪得知了人类的部分思想，但也并不觉得你们是比我们更高等的生物，好么？”
原来白柏竟是这样想的，老实讲，其实越杨没料到他会如此坦诚地同自己分享自己的想法，虽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但还是不难听出，对于人类的某些自以为是的质疑，001是下意识想要为蜜血激昂蜂的族群进行辩解的。
“可你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那么一回事，你看看你现在的巢房，身为虫母，你做出的事情是不可原谅的，当然，人类也永远不会原谅你，你罪无可恕。”
对此001倒是并不否认，只悠悠然地回应道：“我是蜂，拥有更高层思想的、特殊的蜂，人类的法律只适用于人类，并不能左右我。”
“那照你这么说，蜂巢也管不着你，人类也无法制裁你，你这不就是纯纯的强盗逻辑么？不思悔改，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其实不应该当着人的面说这种事，但一想到那些因为想要养家糊口而被骗来实验基地的地球人，越杨终究……还是口不择言了。
会被杀么？
还是说……
“怎么可能没有愧疚之心，看见我的同胞被肢解，被厌恶着它们的人类做实验乃至融合，我就……我就感觉自己好像要忍不住了，追求‘正确’的道路太过于艰难，唯一能拿来做心理安慰的……就只有在亲眼看见那些傲慢的人类得知自己跟虫子结合的时候，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很有趣呢，要不是它们，我还真不一定能撑到这个时……”
越杨没让001把话说完。
他一把攥住了对方的领口，“该死的，你这家伙，给我闭嘴！”
这难道是伪善之人的共性么？合理化自己的行为，然后用心灵的痛苦将自己的罪孽开脱。
不，不能被它们迷惑了，无论经受了多么蜿蜒曲折的心路历程，错就是错。
“现在像你这样的正义之士倒是想着来指责我了？”微微眯起眼睛，001的眼神近乎嘲弄：“你们人类为了蜂王浆每年捣毁多少蜂巢，你算过么？我献祭自己的族人朝你们发动反击，相差不多的事情倒被你说得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了，是，如果站在人类的层面我可恶至极，那么你，周章函，还有三十二号区的所有人类，都比我们这些变异兽可恶不知道多少倍了！”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想要蜂王浆的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是上面那些人，那些认为蜂王浆能够提升精神力量的家伙！你有能耐报复找他们报复去啊，少他妈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你根本不是什么合格的虫母，哪怕落在这整个巢房，你都不过只是一个可悲的怪物罢了。”
“……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001闻言忽然厉声笑了出来，那笑声之凄厉，宛若月夜下最哀伤的悲鸣，“我正打算这么做呀，如果我成功的话。”
“什么？”越杨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维，不，或许正因为这家伙不是普通人类，而是蜜血激昂蜂，所以自己才完全跟不上他的思想、他的脚步。
“你没发现么？如果你、627，还有这个该死的禹涧雪冒牌货没有来，我就能够以白柏的身份真正统领三十二号区了！一只变异兽混入了人类的高层，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啊，反正这个荒诞的世界变异兽也拥有相应的实力，我这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步，你们人类把这个叫什么——哦对，革命，变异兽对人类的革命，怎么样？很新鲜吧？凡事都需要一个开创者，如果可以，我想要成为颠覆你们人类统治的第一个，我还研读了许多人类的书籍，学到了很多相关的知识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没有到来的情况下，我说不定就能成功了。”
越杨的头脑近乎炸开，他不知该去如何形容，反正总而言之……他总结出对于001而言，自己的“理想”是崇高的。
“但是你失败了，失败者的叫嚣，只会被认为是死鸭子嘴硬而已。”或许有那么一瞬间，越杨的心中也闪过了那么一丝丝崇敬，他万没想到一只变异兽居然会有这样的气魄。
一个举棋不定的自我怀疑者会被视作疯子，而一个富有行动力的思考着，哪怕他的想法再怎么异于常人，只要他足够坚定，都是会令人尊敬的。
但很遗憾，在越杨的心中，眼前的001还完全不及格，“说得倒是好听，颠覆人类的统治？你真的有这样做么？还是说这不过只是你为了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拉着族群与被欺骗人类的全部的生命，为了满足你个人欲望的借口。”
“吼？你是很恨我吗？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抹黑我那我只能说请便了。”001面上的神情漫不经心，像是已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失去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