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41.向元凶宣战
◇第79章41.向元凶宣战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越杨何尝不想回过头，好好安抚一下周金宝的情绪？
但……已经差不多被完全虫化的他，真的拥有自己的情绪吗？
他会知道自己杀死的人是谁吗？
就好似在此时此刻的现在，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他低下头，对视上那双已全然了无生机的眼，认出，原来那人是……
拼命摇头，最终越杨坚决地意图摒除这些繁杂的思绪，不，不要去想了，他拼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感性的时候，也不是被同情心冲昏头脑的时候。
虽然在平时越杨都是那样一个以情绪为导向的、还算得上富有共情能力的人，但他也明白，在危机四伏的当下，更应该用理性来解决问题。
思及此，擡起眼眸，他的目光停留到不远处那抹坐于原地、仿佛磐石一般从头至尾动也未曾动一下的身影。
——虫母、001。
“该死的，说话！我已经赢了周章函，现在我要以虫母候选人的身份打败你，001！”
宛若一个全情代入的演员，越杨高声宣布，虽然在这空荡而又了无生机的实验室内，他的一切行为，都仿若只属于他一人的，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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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白柏那种咄咄逼人的扭曲性格，刚刚那种情况，他真的会算做越杨“赢”了吗？
心跳如擂鼓，孟卓惊疑不定地看向棋盘对面，虽然对于白柏的遭遇他心生同情，但毋庸置疑，他还是更希望能看见自己的队友赢得胜利。
“虽然动手的人是周金宝，但毋庸置疑，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也足以击溃周章函的心理防线……只不过越杨仁慈，没有让周章函在死前听到而已。”627擡眸，看向棋盘对面的科学影像，显然，他跟孟卓怀有同样的顾虑。
毕竟刚刚那种情况谁都料想不到，这能算是“从精神层面上摧毁了周章函”吗？其实仔细想想，已经近乎全然被虫巢体制化的周章函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可言？
连自己儿子都不再认得，又打又骂的……只为了遵循虫母的意志而已。
“说到底，这个条件的满足本身就是悖论，已经没有人类思想的周章函，‘从精神层面被摧毁’？根本无从谈起。”
“是……是啊！”原来627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迫使白柏认输吗？整场对弈下来几乎没怎么上桌的孟卓此时此刻也很想尽到自己的一份力，“从一开始这就是你的阴谋吧？正常人哪有做了那种事还一点没有愧疚心，完全只想着借由巢房的规则杀死越杨……说，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从精神层面摧毁周章函’的条件，要不是周金宝还存有一丝理性动了手，越杨就一定已经中了你的圈套了！”
孟卓觉得自己的这一番宏论说得很有道理。
虽然从始至终，棋盘对面的白柏都安静得好似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似的。
然而终究，他逃不过。
逃不过这悲惨的宿命。
627也绝不会任由他继续神游，他的神经触须早已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了这处实验基地的每一个角落，绝不容许任何一个落败者……逃逸。
于是终究，灵魂归位的白柏嗬嗬地笑出声来。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绝非传统意义上惊喜的笑声，无疑令人听着更觉怪异，一时间孟卓甚至分不清这家伙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又或许……这仅仅只是他作为一个可怜人最后的悲鸣而已。
笑声停滞后，整个室内安静得仿佛坠入到最深层的地底。
“是越杨赢了，我承认。”终于，白柏开口说话了，直到这时孟卓才发现他面上的无所谓的冷笑，以及……那堪称悲凉的庆幸，“其实我倒是很感谢他，毕竟作为‘白柏’的生命最后，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还有，‘人心’这种东西实在是过于幽微，要不是那家伙就那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可能一辈子都想不通，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变成了001，却莫名对那家伙怀有令我每个晚上都睡不着的、深切的恨意。”
“当然，也正如周章函所辩解的，越杨的分析不一定是现实，但毕竟谁也不知道别人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甚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即便那样也足够了，我需要明白我为什么会走向那样的命运，否则或许我的余生都会因此而困惑，毕竟作为‘001’，我是不能让他觉察到我体内白柏的存在的，若硬说原因嘛……可能是不愿意面对，也在内心深处不觉得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吧。”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周章函并不知道我是以‘白柏’的自我跟你们对话的，从始至终，他都只认为是001的能力过于强大，直接将白柏吞噬了而已，为此他一直以来都很得意，因为他觉得作为前辈，自己终究还是赢得了胜利。”
“每天睡觉前我都会回忆那张可恶的脸，我真恨不得能将它一点一点划烂，但作为合作伙伴，我需要他三十二号区塔主的身份，毕竟我还没有继位嘛，所以每一个夜晚，我都在一种极为深切但却难以言说的恨意中度过。”
“那种夜不能寐的感觉，真希望正常人永远不要体会。”
似乎终于真正找回了“自己”，眼前的全息影像开始满面兴奋地喃喃自语起来，有些话他或许是说给棋盘对面的人听的，但更大程度上，他或许是在说给自己。
直到这时孟卓在恍然意识到，或许在被发现这一“真相”之前，被吞噬了皮囊、变为半人半虫的“白柏”其实一直都眼睁睁看着“001”扮演着自己。
毕竟在众人的眼中，世俗里的“白柏”压根没死，他的灵魂甚至隐去了这段儿被吞噬的记忆，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塔中，装作一切如常地样子跟自己的哥哥、跟七号塔塔主邵审通信。
常人或许根本难以想象他所面对的究竟一种怎样残酷的现实，作为新生命的他其实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对于001，或许也是如此。
“不过你们也大可以放心，”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白柏擡起眼眸满面平静地对孟卓和627说：“我算越杨‘赢’，当然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感谢’而已，他是真的‘赢’了，而我作为虫巢的感知者，也一直严格遵循着它的运作方式，当然，包括的赌约。”
“你是说其实周章函已经‘从精神层面上被摧毁’了？”孟卓喃喃自语，不过依照白柏话里的意思，或许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因为他没有再站起来。”627也好似刚刚意识到这一点，在此之前他的精力一直完全投注在“如何不让越杨死掉”这一件事情上，此刻略一思考他得出了结论，说：“按照虫类的体质，仅仅被贯穿腹部，还算不上致命伤。”
原来……是这样吗？孟卓恍然大悟，紧接着他就听棋盘对面的白柏解释道：“没错，因为作为‘人类’那部分的他，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627略微额首：“按照之前得出的结论可知，哪怕被虫化得再怎么严重，作为一个人类的他应该还记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孟卓怔怔：“比方说……周金宝？”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深埋于他体内的本能，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儿子，从而也应当知晓了，是谁让自己的家人变成那个样子。”
当一切属于虫类的“幻象”破除，或许在那么一瞬间，周章函回忆起了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实验室的瞬间。
伴随着越杨缓慢倾吐而出的真相，只需一瞬间，他的灵魂便已然碎裂，再无法复原。
有那么一瞬间孟卓觉得很可笑。
可笑于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有点心疼周章函。
可他也明白，这件事周章函不能怪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