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见与不见
第64章见与不见
清晨的太阳缓缓升起，屋檐下悬垂着晶莹剔透的冰锥子，正反射着五彩斑斓的光。轻轻地推开窗户，苏知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冷的空气。只觉得身心清爽通体舒泰。 “姐姐，给你，霜花糖！”忽然，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
苏知婉丝毫不见惊讶，只缓缓地转过头，笑道：“娴姐儿来了啊，今日怎么这么早？”自打入冬了后，老祖宗畏寒，不敢经常出门，又不好整日里都拘着苏知娴，便打发她往鸣翠阁来。于是几乎每天起床，苏知娴便乐滋滋地跑过来，直到日暮时分才返回。
“嘻嘻，姐姐忘啦，今天是腊八节！”苏知娴眨巴眨巴小眼睛，将小胖手里的糖放到瓷碗里：“这是翠竹姐姐昨日给我的，好吃极了，我特意给姐姐留了两块。”
原来，这便腊八了吗？这半年，过得可真快啊……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上午便去听鹤白先生讲学，下午又自己看书习字，虽说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体，可半年的光景倒不算怎么难打发。
“娴姐儿不说，我还果真忘了呢！”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苏知婉轻笑一声，转身关上了窗，复又回转，似是随口问道：“今年是谁去净和寺求腊八粥？大伯母还是三婶娘？”
“都去啦！”见苏知婉过来，苏知娴献宝似的将瓷碗端过来：“祖母本来打算让大伯母去，可三婶娘有些不乐意，后来不知怎地两个人就一起去了。姐姐快尝尝霜花糖，可好吃了！”
拈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糖块打量了半晌，嗯，果真对得起它的名字，如霜花般细小而透明，一闪一闪的惹人喜爱。
正要将糖块放进嘴里，却见苏知娴眼巴巴地看着，苏知婉不由得失笑出声：“张嘴，啊……”
将甜甜的糖吃进嘴里，苏知娴眉眼弯弯，如一只饕足的小馋猫。苏知婉看着她的笑容，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但愿眼前的人能一直这样，单纯无忧下去。
“小姐，该用早膳了。”绘春打起帘子，吩咐小丫头们进屋拾掇，自来到苏知婉面前。见苏知娴捧着糖碗不放，她不由得打趣道：“五小姐可莫吃多了，小心牙齿被虫子抠坏了！”
苏知婉亦笑：“娴姐儿要不要跟姐姐一起用点儿早膳？”
摆了摆小胖手，苏知娴从椅子上跳下来：“不了不了，我吃过早饭才过来的。姐姐先吃着，我去院子里玩会儿，祖母吩咐我早早回去的。”
“若是冷了就回来，多穿点。”亲自帮苏知娴理了理衣带，又嘱咐跟着的小丫头小心伺候，苏知婉目送着苏知娴蹦蹦跳跳地离开。
绘春示意小丫头们一样一样的将粥饭点心摆开，扶着苏知婉小声道：“奴婢瞧着，五小姐倒不怎么像二夫人，反而像伯爷多一些，毛毛躁躁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思。”
“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别让旁人听见了。”苏知婉拍了拍绘春的手：“像谁不像谁的，且慢慢看吧，但愿像你说的这样……”
坤宁宫内
卸下了沉重的凤冠，又换上了常服，苏玉锦揉了揉肩膀，窝在榻上，眯着眼睛，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香炉中的烟袅袅升起，画出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圈圈，而后随风散去，再也不见。檀香味淡淡的，铺满了整个房间，让人不自觉地便觉得心里安静起来。
“素锦啊……”过了许久，榻上的人儿缓缓地睁开眼，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而一旁侍候的婢女却似已经见惯了，闻言毫不惊讶，只用一双剪水般的眸子看过来。
“素锦啊……你说，她会长得像我多一点，还是像……多一点？徐德说她喜欢甜食，真的吗？我可不怎么喜欢甜的。”
“娘娘，今天都腊八了。老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等到年节里，老夫人带着媳妇孙女们入宫觐见，您不就见着小小姐了嘛！”
素锦深谙她家小姐的心理，并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在没有见到人之前，怎么猜都是不确实的，还不如到了日子自己看一眼来得真切。只不过，这么多年未见，到时候可别生出什么事端……
她眉头微微蹙起，言语谆谆：“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见苏玉锦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接着说道：“年节里规矩多，也不知道小小姐身子调理得好不好，一天下来能不能受得住。徐德上回回来不是说嘛，小小姐瘦瘦小小的，文弱乖巧得很。”
觑着苏玉锦脸上担忧的神色，她又道：“更何况……那一天，人多眼杂的，人人都看着安阳伯府呢，咱们小小姐那么出色的人儿，哪家夫人见了不得问上两句？若是小小姐长得像您还好，若是长得……到时候传出什么闲话来，可怎么得了哟！”
“你提醒的是，是我莽撞了。”苏玉锦的眉头越皱越深，想到失散多年从未见面的女儿近在咫尺却仍不能相见，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疼，可想到女儿的安危，她便又觉得见不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句“那便不见了”哽在喉头，想说却说不出口，想咽又咽不下去，她强自忍着眸中的泪意，缓缓绽出一抹微笑来。无论见或不见，只要知道她平安康健，不就够了么？
“什么得了不得了的，素锦姑姑在说什么啊？”屋内正沉默着，卢景琛带着冬日特有的气息大踏步走进来，脸上是明媚而又灿烂的笑容。
看到母后如一朵雨中的玫瑰一样娇弱却又强撑着微笑，又看到素锦略有些慌乱的神色，卢景琛心中冷笑。
这个素锦，虽说是从小便伺候母后的，又深得母后信任，甚至亲自为她的名字添了个‘锦’字，以为她增加分量，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了她去。虽然她只是个婢女，但在这坤宁宫里，可以说她的话比谁都管用。
可人心向来经不得考验，久而久之，她便愈发地贪慕权势……想到上一世查到最后，发现那毒药确实来自宫中，且就来自母后身边，卢景琛便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