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与繁华璀璨的城镇相比，东城四中并非那么显眼。w市区和郊区的中央，便是它的地盘。一条条交错的大路、飞驰而过的几辆车、优哉游哉的几个行人、几大片水汪汪、绿油油的农田，众星捧月般围绕于此。
子规来于此处嬉戏，向往城市的热闹，亦或是乡村的宁静，因为这些神秘而又聪慧的鸟类，总是飞往这两者之间，既不依靠城市的繁华，也不依靠农村的质朴。亦可称之为规中，早已是当地人的传统。
“干什么呢，陈千北！又为稿子犯愁了？”在学校的角落，高一十二班教室里，纪羽白走了过来，蹦跳般走到陈千北身边。
他仅仅微微擡头看了纪羽白一眼，就看见一个披着校服，露出里面黑色衬衫的一个稍稍驼背的男生走了过来。头发剃成了寸头，眼眸下透露出一股寒意，却仿佛又被躺在挺拔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挡了回去。从不轻易露出里面的牙齿，就连微笑都是微微扬起嘴角。喜欢单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常常握成一个拳头，时而提了提眼镜，或者就是夹着一根烟。一年四季都穿长裤，运动鞋上的鞋带总是散着的。
陈千北无所事事地说：“是啊，谁像你啊！每次考试都倒数第一，参赛的压力哪能轮到你呢！”
他只好一声不吭了，反而凑过去瞥了一眼。虽说一字也看不懂，但时间几近上课，他只是想在这多浪费一点时间罢了。
“纪羽白！上课铃响到耳边了，你也听不见是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师突然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大约五六十岁，微布皱纹的脸庞上戴着老花眼镜，虽佝偻着脊背，却无一丝颓唐和萎靡，颇有老者风范。当她进来的一瞬间，其他学生早已回到座位准备好下一节的课了。她什么都好，只有两个缺点：爱骂人，和上课枯燥。不过骂人仅仅只是骂骂而已。
于是这次，纪羽白又让她抓到了机会，被骂了将近两分钟，口水都漫成河了。直到上课铃真的响了，她才停下。
也许是这样的日子过惯了，纪羽白从容地面对老师的挖苦，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其他同学懒得再看他一眼，各自准备着语文课上要用的教材。
老马从容地走到讲台上，清了清嗓子说：“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把书翻到第五页，今天我们学习……”
只有真正完整上过她课的学生才知道，她的课后半程有多枯燥无味。她讲课的水平，似乎是随时间递减的。本来刚开始还声情并茂地讲，同学们也在津津有味地听，但到了后面，没有一个人是不渐渐失去兴趣的。
纪羽白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熬过它们的，反正至少现在是一会儿趴在课桌上，随便在本子上勾画着老师的肖像；一会儿望望窗外的子规，研究一番子规的叫声；一会儿又勉强地听着马老师念着听不懂的天书……只要不做出任何发出声音的事，马老师基本察觉不到，她只会我行我素地继续讲课。仿佛下面的学生，眼神里都是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实际上是未被知识污染的清澈。
“终于下课了！”其实纪羽白今天谋划了一场旷课计谋，他实在不想上这没有尽头的课了，他决定冒一次险，虽然是第一次，但只要这一次成功，后面几次都可以熟能生巧了。
“下节好像是数学课。听说新来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是桃中的教导主任，人还挺严厉，特别是心眼子还很多。”后面几个人在叽叽喳喳地议论，却不影响纪羽白逃课的信念。
数学老师走了进来。她穿着纯黑色的连衣裙，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严厉的眼眸藏在黑色边框的眼镜下。她突然一擡头，锋利的冰剑似乎从眼睛里射出来，台下的学生立即为之凝固。她接着把书放了下来，环顾四周，仅凭一眼就看到纪羽白的位置空着，于是问道：“这位同学没来学校是生病了吗？”班长立马站起来说：“没有生病，他叫纪羽白，老顽皮了，肯定是旷课了！”
数学老师听到这话，原以为会气急败坏，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生气，只是淡淡地说：“行，老师去处理点事情，你们先在教室里上自习。”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同学们的视野里，班里立刻开始了嗡嗡般的窸窣声。
纪羽白此时正围着学校的围墙看，他自言自语道：“以前初中的时候，我还只敢在校园里溜达，不敢出学校；既然现在已经到了高中，那必须玩点刺激的。传说中三米高的墙，我觉得也不是那么难翻，让我来翻翻试试！我还听说小卖部里有卖薯条汉堡啥的，顺便让我去看看尝尝鲜！”
说着，他先试了下摸高，发现一米七五的他，使劲了力气，最多也只能摸到离顶上半米左右。于是，他环顾四周，只看到不远处有一张椅子，应该是别的班随便扔来的。他搬来椅子，垫在脚下，站在上面。年久失修的椅子摇摇晃晃的，差点把他摔下去。
然后他纵身一跳，右手正好摸到了墙顶上。他充满了对翻墙的信心。随后他开始了第二次尝试，他使劲一跳，这次离墙顶却还差一点点。他看着高墙，心想翻个墙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不灰心，跃跃欲试后准备第三次尝试。这次他退后了几步，准备助跑再跳跃到墙顶。一！二！三！一个完美的三步上篮式助跑，他竟然真的成功了！现在纪羽白正挂在墙上，就像一块风干的腊肉。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他看到远处，有一个貌似新来的数学老师正在巡逻，而此时数学老师也看到了他，愣了一下，接着迅速奔过来，嘴里还喊着：“这位同学！你哪个班的？”
纪羽白暗暗叫苦：这下也没有退路了，干脆就硬抗到底，翻过这个墙她就追不上我了！于是他毅然不顾臂力支撑的不足，一使劲，头已经过了墙顶；再一使劲，身体已经“着陆”；最后腿也成功来到墙上。然后迅速爬起来。望着距离自己三米的大地，他闭上眼睛，纵身一跃。虽然膝盖有些疼，但至少暂时摆脱了数学老师。他长舒了一口气，准备等老师走后，悄悄地再溜进去。
可是他似乎忘了，没有了椅子的支撑，他根本无法再次翻过去。他想着要不从正门偷偷进去？可是正门有保安二十四小时看守，正面闯绝对闯不过。现在摆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路：等老师来抓自己并向老师道歉，或者自己从正门走进去。道歉？纪羽白才不会做这么“低三下四”的事情，可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事到如今只有自投罗网，死路一条了。
他在校园外呆呆地看着大门。
十二班教室怎么样呢？并不像初中那样，只要老师一走，教室里就会炸开锅，但十二班不是：除了少数人，都是安静守规的——毕竟这是重点班。且数学老师早有准备，她早就安排了隔壁老师在办公室听着，一有风吹草动就杀进去。
太阳刚刚从云层里爬出来，炽热的阳光炙烤着操场，火热的草地就像同学们的热情一样，仿佛一下被点燃。因为陈千北的作文，从众多尖子生中脱颖而出，于是十二班将要代表东城四中，参加市级作文比赛。
书接上回，结果不出所料，纪羽白当然是被老师抓住了，甚至听说还送进了校长办公室。估计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就凭一个新来的数学老师，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几乎所有东城四中的学生，和部分老师都怕他。
至于跟校长的交流，自然也不是很好。
只知道纪羽白回来后，陈千北等人都凑在他身边，在他们眼里，校长办公室，就好似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你胆子可真肥，居然旷数学老师的课。”
“她怎么了？不过就是从别的学校调过来的，意思不就是他们不要的吗？我才不怕她。”纪羽白说，虽然他心里有点记恨她，但还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在朋友面前，摆出校霸的架势，不能屈服于任何人。
“校长都对你说什么了？”一个同学挤过来问。
“这个……”纪羽白努力地编着，“他就对我说，以后不要干这种事。毕竟他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不像那个新来老师，一点也不识擡举。看在她初来乍到的份上，我就原谅她吧。”接着，他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像校长在他眼里，连孙子都算不上。
“所以你爸到底是干什么的？不会是教育局长吧？”
“你还不配知道，因为……”
数学老师回到了办公室。
她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似乎很疲惫，可她回想了一番，这一天似乎并没有干很多事，可她却还是很疲劳。她无聊地翻着教案，随意瞥了瞥教案上几页文字，听听窗外子规鸣叫的声音。
“又是那几个混蛋干的好事吧，季老师。”一旁的金老师关心着说。
“对啊，一个就够我受了。以前在桃中那到处都是调皮的臭小子，我都快管不住他们了。现在到了东城，还是有那么几个混世魔王。我真的是力不从心啊！”季老师很无奈，她的职责似乎就是为了他们而准备的。
就在这时，纪羽白走进来问：老师，请问今天数学课有留什么作业吗？”季老师撇了一眼，生气地说：“你还知道写作业啊？连课都不上！”“真是破天荒了，混世魔王居然主动学习了。”金老师在一旁调侃。
纪羽白当然不会这么爱学习了，就因为当时校长趁调走季老师后，痛骂了他一遍，还让他必须完成今天的数学作业，并向老师道歉。写作业还好，但道歉是不可能的——陈千北也在一旁请教马老师指导作文。
“那个纪羽白在吗？出来一下！”校长突然闯入办公室，气势汹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