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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回族文学(2021年6期)》(

木垒书院散记

杨仲年

作为昌吉州的一个半拉子文人,一直有个遗憾,甚至羞于启齿,在诗与远方的诱惑中,我居然从来没有去过木垒,昌吉州七个县市,唯有木垒似曾相识却从未谋面。幸运的是,我的这个遗憾和梦想,被昌吉州作协主席刘河山给圆上了。我们直接就来到了梦寐以求的菜籽沟,那个令文人骚客们神往的木垒书院,如此,能不感激涕零乎?能不畅游仙境乎?

我们的思维总是撵不上时代变迁的滚滚车轮,但是有幸的是,我们的屁股却坐在了去菜籽沟的中巴车上。这世界有太多的欲望消耗着我们的情感,使我们变得浮躁,甚至连自己家里养的花花草草都无暇顾及。不知道是尘世诱惑了我们,还是抛弃了我们,我们太需要一个地方去安抚我们漂浮的心灵了。我们需要人陪伴,需要能读懂自己的人陪伴,需要一个未被红尘沾染过的地方陪伴,使我们的脚步慢下来,让心慢下来,去倾听大自然的声音,去感受志同道合的人声,感受小鸟的呐喊,感受虫子的争鸣,感受更多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交响曲。幸运的是,我们真的找到了,而且就在菜籽沟,就在木垒书院。

经典的书总是不孤独的,因为人们总是在书里相遇,我们在《一个人的村庄》里就相遇了。不过我们遇到的不仅仅是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这个村庄已经变成由刘慧敏、刘予儿等一众文学家、书法家、绘画家等三十多人组成的文学村落、画家村落了,更有数百户世外桃源的方外之士在此陪伴。更有幸的是,这个村落又迎来了一群慕名而来的客人,他们是全疆知名的作家、诗人、翻译家,此情此景此地,能遇到如此多的文学家,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这种难得的幸福,是不是要用我们的笔记录下来呢?于是就萌生了一种想写点什么的想法。巧合的是帅哥赵彬没有给我预留思考的时间,直接就给我命题了,他说,你干脆写一篇散文吧,写写木垒书院的狗。这可让我为难了,这么高雅的地方,你让我写狗,这可难煞老夫也!无奈之下,只好提笔了,人家是妙笔生花,动笔就如有神助,而我却是胸有千言,下笔万难。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恰巧大通铺的古朴寝室里,无意间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2017年的《散文选刊》。都说开卷有益,我是开卷就大吃一惊,被里面的《卷首语》给震住了。如此大胆的《卷首语》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给了我一个当头棒喝,让我猛地惊醒了。作为一个半拉子文人,不是发愁不会写东西吗?在仙境一样的菜籽沟,我们这些文人墨客,是该醍醐灌顶,反思反思怎么样写文章了,尤其是怎么样写散文。我把《散文选刊》的《卷首语》摘录下来,是警醒自己,也是勉励同行,其文如下:

散文家要说人话

散文家在文字里要多说人话,多说家常话。

现在散文家闲得鸭蛋疼,多在替张天师说神话,替皇上说官话,替报纸一版说广告话,替《新闻联播》说天气话,替外国人说车轱辘话,说自己也听不懂的废话梦话癔症话,说是大散文话,就是不好好说平常话。

有的散文家在散文里竟边说话边摇头,其实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在说啥话。

指责我:日你哥,你是说写散文吗?

我说散文里人话家常话最不好说,关键是——从头到脚说话,说一身自然。

看完《散文选刊》的《卷首语》后,我更加不敢动笔了,心中不由得忐忐忑忑、惴惴不安起来。记得有一次,刘河山主席感慨地说,现在给《回族文学》投稿的作者,撰写了大量的诗歌和小说,散文和报告文学却鲜有人问津,特别是报告文学投稿量极少。此时想来,更加踟蹰了,我想写散文,想写关于菜籽沟的散文,但是我害怕我说的不是“人话”,贻笑大方。想来想去,还是回到帅哥赵彬的命题上了,既然说出来的不一定是人话,那何不说说狗话?就写木垒书院的狗吧,权当小试牛刀,检验一下自己说的话是不是人话。

初到木垒,就有两件事把我震撼了。其一是菜籽沟的景,其二是木垒书院的狗。

首次到木垒,就感受到了“藏在深山人未识”的奥义。随着中巴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一种苍翠欲滴的绿色,直接就撞进了我的眼底,让人目不暇接,随后又迅速撞进了我的心底,让人陶醉沉迷。走进峰峦叠嶂的世外桃源菜籽沟村后,我的心灵迅即被震撼了。心中不断地在犹疑,这山里的几百户人家,难道穿越至今了?难道这就是世外桃源吗?难道他们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吗?同行的作家们也都嗟叹不已,大发感慨,各个都声称终于找到自己的乡愁了。杨立新主席更是感叹道,在其他地方基本上已经找不到这样的土房子,找不到这样的古村落了。

随着车子在绿意盎然的山谷中螺旋式上升,心也随着盘山公路秋千般荡漾起来。穿峡越嶂、逶迤前行的感受,犹如我们这一车热爱文字的人创作一样,深夜伏案,在平仄起伏、韵脚高低的文字波澜起伏中匍匐前行,大自然敬畏绿色,敬畏生命,如同我们敬畏文字。

菜籽沟堆满了绿却没有河,只有靠天吃饭,所以就得到了上天的眷顾;虽有缺憾但不失风雅,因为还有小溪作有益的补充,所以就注定了她的柔美与不同凡响。谷底不时传来稀稀朗朗、叮叮咚咚的脆响,如盛装少女环佩叮咚,青春朝气扑面而来,心也随之欢畅雀跃起来。随着藏在山坳里的菜籽沟村画境纡徐而开,绿树、山冈、村舍错综交合,相得益彰,时有鸡鸣犬吠加料,更添画外音之旖旎想象。但见缓坡斜倚,溪水伏吟,麦浪翻滚,沙枣飘香,牛羊陶醉,如此一方世外桃源之地,夫复何求?

道旁绿树掩映中,大量的果树挂满了青涩的让心悸动的果实,更能唤出同车文人墨客们心上的诗句。诗意成林的赞美诗尚未吟咏成章,一声声纯净如天籁之音的鸟语却又随风起落,流转进心底。脑中顿时冒出陈定山教授在台北阳明山所撰之楹联“水清鱼读月,山静鸟谈天”的诗境。目之所及,心之所及,皆为令人垂涎欲滴之浅绿、深绿、浓绿,犹如木垒未结婚的羊娃子肉,观之顿生大快朵颐的诗情画意,此情此景无时或忘之矣!

在孤独泉拍照,心中又生出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独孤求败的侠肝义胆,更有《笑傲江湖》中风清扬“独孤九剑”的飘逸潇洒。远观山顶,一朵朵白云坠落尘世,恰好被菜籽沟的山坡撑住了,且不说离天尚有三尺三,但朵朵白云却和大地岁月修好,缠绵悱恻,情意缱绻。这一群全疆各地会聚来的作家、诗人们翻开了岁月的页码,相互点赞着缪斯的清丽华章,撒落了一地不惹凡间尘埃的文字,只有用相机把这仙境收纳好,打包带走。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6月的美丽注定是属于菜籽沟的,出发时玛纳斯县、昌吉市的沙枣花、野蔷薇花已然凋零,不承想在菜籽沟却又拾回来了。这些让人沉迷的浓香,居然也能“返老还童”,直接把人撞了个满怀,闻香下车,嗅之欲醉。漫山遍野的春麦把绿意昂扬演绎得惊天动地,而随处可见的野蔷薇,却又搭建起一道道密实的黄色花墙,把象征帝王的黄色渲染得摄人心魂。或漫步其间,或拾级而上,或拍照留念都要小心了,稍不注意就可能跌入山绿花黄的画屏中无法自拔,乐不思蜀。心中会无奈地产生“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想法,甚至无耻地“叛变”,“反认他乡为故乡”了。如果真把菜籽沟当作自己的故乡,那结局只有“无颜见江东父老”了,回去如何给家乡一个交代?怪只怪菜籽沟美得有点离谱,美得让人无法招架……

哦,我明白了,原来这三十多位作家、诗人、画家、艺术家都不是傻子,人家在菜籽沟这座世外桃源买房子置业,说不定哪天就出来一个新版的《桃花源记》,或类似于梵高的《向日葵》也不一定。对诗和远方向往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我等半拉子文人无才又无财,只有留点哈喇子过过眼瘾罢了。

我在想,菜籽沟之所以从远古到今的繁衍中,始终保持了古村落的原始风貌,是不是因为菜籽沟远离了尘世眼花缭乱的纷扰,远离了众生无底的欲望和诱惑?是不是全村农民都是寄情山水的隐士,或者说他们被大自然呵护得失去了对金钱和权力的向往,更甚至是刘亮程主席领衔倡导的那种抽象生活的诗意与畅想,把《一个人的村庄》变成了一群人的村庄,进而帮助更多的文人墨客找到了一方生命的净土,实现了他们悬在空中的梦想?

所有的这些好像都解释不通,又好似也还在情理之中,不用劳神费脑地去解释。目之所及的,只是木垒书院老树不语,菜籽沟青树翠蔓,蜂拥至菜籽沟的文人墨客们,通通“老夫聊发少年狂”了。想想也对,且由他去吧!被钢筋水泥的森林拘囿得太久,是时候让这些可怜的文人们放纵一下了,让他们放下城市虚飘飘的包袱,见证一下菜籽沟村沉甸甸的夏天又有何妨?能撂下背囊,脱掉“紧箍咒”,请上假出来是多么幸福啊!其实离开了谁地球都照样转,天是塌不下来的。

菜籽沟的6月已经长大了,早就长成人间最大的一盆胜景,每一朵蔷薇花灿烂的笑容,早就俘获了这四十余名来自南北疆的男男女女。在馥郁花香、婆娑树影中安置的牧家烟火,勾勒出了人间绝美的画境,草原白云互为闺蜜,互生情愫,令人心生妒意,被撩拨得心痒难熬,虽各有如椽之笔,却无法描述那森森绿意。

树上,几只不知名的鸟可着劲儿地啾啾叽叽,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有原生态的山野才有这样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能洇染花香,沁人心脾,柔软入骨。同行的几个美女诗人秀色可餐,想给她们拍照留影,只能拍到美女的样子,却拍不到隐藏在树荫深处鸟儿的匆匆倩影。看来美丽的鸟儿也只想把梦之根伸入这方人间净土,静享诗意人生,不喜欢我给它们拍照,如此只好作罢。美鸟不愿意,当然不必强求,嘻嘻嘻!

花残香犹在,形孤意蕴深。辛勤的蜜蜂永远没有时间的悲哀。在玛纳斯,在昌吉,在乌鲁木齐,不可否认,大部分花期已过,来之前,我们还依然乐此不疲地欣赏和捕捉着那一朵朵、一片片凋零的残花。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雨过残花落地红”“满庭芳草衬残花”“残花飞絮两纷纷”“不似残花一样愁”等诗句,更会发出“人间花草太匆匆,春未残时花已空”等感慨。但是在菜籽沟,在木垒书院却大可不必,完全可以收起文人骚客的那种无病呻吟式的吟咏,放心享受这无与伦比的绿色饕餮大宴,感受这平和之美、静谧之美、纯真之美,品味菜籽沟一种柔情、一种雅致、一种格调带来的别样人生。

“花谢为花开,花飞为花悲。花悲为花泪,花泪为花碎。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花开为谁谢,花谢为谁悲。”《残花》中的诗句,不由自主地从心里冒出来了。是啊!花开花谢,各具其美,在菜籽沟,我们不能够返老还童,但却“返青”了数月,从夏天短暂穿越回到了春天。文人不是都喜欢春天吗?这不正好,如同新疆土话说的那样“瞌睡遇上枕头了”,谁言六月花开尽,万紫千红总是春。在木垒书院,夕阳虽然羞赧地渐渐隐去,但心情还是那么美艳,那么烂漫,因为春天没有走远,被我们这些腿快的人又追上了,幸甚至哉!

在这人间仙境,很容易萌生一种强烈的欲望,那就是写诗,枉自被人戏称为诗人,却拿不出几首像样的诗,那岂不成为笑谈?然不为诗则已,若要为诗,当倾其身家积蓄!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的定力,更有“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执着才行,无虚所言,无幻所惑。拒尘世浮华于千里之外,纳英雄本色在一字之间,写出天地之柔情,消除胸中之块垒,升华至美之大爱,方可成诗,真情之诗品之如蔗,枉世之词嚼之似蜡。能来菜籽沟的诗人说实话都有一把刷子,凡能吟诗作对者,我都要高看一眼。有诗,如沧海之现沉舟;无韵,则落日不济孤烟!直且不阿,正且不惑,孤且不独,是为诗人也!我是不敢自称为诗人的,常常自叹不如,人贵有自知之明。想来想去,在菜籽沟文友高唱低和的呼噜声中,数日彻夜难眠,虽然借此良机打了无数的腹稿,但是最终一首诗都未出炉,想来着实惭愧!

夜色如水,躺在木垒书院的木板床上,屋内是呼噜声,屋外是虫鸣声,树上有鸟叫声,院内有狗吠声,多惬意啊!刘亮程主席说,树木要按照它自己的方式生长,人不要随意去修剪它,不然虫子就没有家了,鸟就没有食物了;食物链断了,它们都走了,人类就会活得很孤独。即使有一只虫子爬在你的身上,甚至咬了你一口,你也要记住,你不是它的食物,它只是路过的时候,给你留下了一点纪念而已。富有哲理的讲话,时时在我脑海中回荡,我却把自己幻想成了菜籽沟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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