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
十年生死
近几日即便是正午,天色也有些阴沉,云盖在头顶,仅透过几丝阳光。院里的雪前几日便化了个干净,屋檐下结了冰。
“姑娘,小心。”蓝田为她披上大氅,走到屋檐下时出声提醒。
秦玉箫正准备将绣好的图给温霜晚送去,也正好借此机会探望一二。
宫道上积水处结了层薄冰,一踩就碎,不至于摔倒。长春宫门前有值守的奴才,见她来了慌忙打起精神来进去禀报。
不出她所料,温霜晚果然依旧卧床,院里寒冷,这寝殿内却是暖如春日,屋内炭火烧得正旺。
她行至床前,温霜晚盖着被子靠在床头不知在做什么,见她来了连忙放下手头的活招待。
“这大冷天的,四姑娘怎的来了?”
秦玉箫坐在床边,命蓝田将图景展开在几人面前,“听闻姐姐身子不适,我这图也已绣好,便到长春宫瞧瞧,你看。”
温霜晚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那幅图着实不小,景色壮美。她脸色露出惊艳,一双含了春水似的瞳里露出感激。
“倒是麻烦你了。”
“这已是一年前的事了,绣一幅图会叫我记忆更深刻罢。”秦玉箫握着温霜晚的手,平静道。
她目光忽然落到被角边放的东西,“这是……”
温霜晚见她好奇,忙拿起来递给她,秦玉箫缓缓接过来,定睛一看,这是……剪纸。大红色的纸,还有未剪完的图案。
“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
“原本是不会的,勤能补拙罢了,只是幼时玩伴时常从他家拿些玩意儿哄我,时间长了便想着自己照这样子做。”
温霜晚剪完手中的最后一个图案,展开给秦玉箫看。
她接过来用手抚平红纸上的折痕,小心翼翼地铺在掌心,温霜晚也将另一个铺在掌心放在一起。
一个是梅,一个是竹。
“可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青梅竹马?”秦玉箫擡眼。
“你还真猜对了。”
秦玉箫看着她稍感慨的神色,擡手将两幅图案搁在一起,“姐姐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能够出宫归家,要做些什么?”
温霜晚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惊诧,“皇帝妃嫔,怎能随意出宫?”
秦玉箫没有接话,而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等待她的下文。
“……不过,我入宫十年,若是真有朝一日如你所说那般,我便去寻我真正的心上人,不……我的心上人必定会来寻我的。”
温霜晚说这话时,目光明亮,神采飞扬,一改方才的病容。
“对了,我听闻四姑娘你从前在广陵时,与如今的谢太傅有过交集?”
女子语气委婉,倒也听不出有什么言外之意,秦玉箫便如实说了。
“一年前去广陵,碰巧与他一同学过剑罢了。”她说得随意,看上去将此事不怎么放在心上。
“那你二人可曾切磋过?”
这话一传到秦玉箫耳朵里,她便蓦然记起那年秋天,他二人于林中提剑而起毫不相让的样子。
她幼时,武功出自她父皇教导,无聊时时常到练兵场观战。后来秦骁曾辅导她习过剑法,只不过缺少真刀真枪的实践罢了。
若常年多加练习,又得大周细致功法相助,她自然与寻常行走江湖的剑客遑不相让,甚至自成一脉。可惜荒废一年,那把霜寒剑恐怕早已落了灰,还需得早些拾起才好。
温霜晚见她始终盯着一个地方愣神,迟疑着伸出指尖轻轻戳了她肩膀一下。
秦玉箫回过神来,“好男不跟女斗,他让我罢了。”
回宫时,她恰好碰见要出宫的张浸月。沈荣这是解了她的禁足了?
“娘娘,您有所不知,陛下忽然昏迷,需人手照料,你不在宫中,因此只得唤了她去。”
贤妃母女离别之痛尚未走出,玉兰贬为庶人入了冷宫,张疏雪死了,几个又尚在病中。解了张浸月的禁足要她服侍也是常理之中。
“若陛下提起,便说我缝制香囊时伤了手指。”
秦玉箫照着那日清晨宋忆的手法,又将才好转的手指包扎了起来。
冬日夜晚降临得格外早,此时秦玉箫刚用完晚膳,窗外寒风呼呼刮着,窗纸呼动,她与宋忆商量了些计策。
“若是周公子方便,就让他将那名家将交由家兄看管。”
她想出手了,此前的一切都必须计划好,以免到时出了岔子,再叫朝堂上那些爱管闲事的老狐貍抓了把柄去。
“好,我明白。”
院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滴声,不一会儿便落得密集。
今夜似乎是下雨了,秦玉箫正准备熄灯歇息,这样想着,她又下床走到窗前轻手轻脚地掀开了一条缝,有细小的雨滴随风顺着刮进来,落在窗棂上。
秦玉箫不慎湿了袖子,冷风顺着衣衿灌进单薄的里衣,她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颤。将窗户再度关紧后,她后退两步坐在榻上。
新插好的香才燃了半柱,小六子冒雨急匆匆进来,秦玉箫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意。
“何事如此匆忙?”
小六子忙叩首,“娘娘,慈宁宫太后娘娘忽然昏倒了,才醒来要您过去一趟,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