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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阵

临阵

李齐昭迷迷糊糊醒来,便听见了府兵行军时兵甲相撞的声音。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无数个枕戈待旦的早晨,唤醒他的除了刁斗和笳鼓号角,便是这悉悉簌簌的兵甲声。“是……谁?谁进宫来了?”

旁边侍奉的人并不是熟悉的赵成,李齐昭眉头一皱,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他还没死,就已经要出乱子了。“是太子吗?赵成呢?皇后呢?是谁要逼宫吗?”

“回陛下。”谢宛跪在不远处,心里紧张得很,“皇后正在殿外,和禁军一起保护陛下。”李齐昭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漫不经心瞟了谢宛一眼,“太子是要逼宫?你扶朕出来,朕要看看,是谁想要……”

“不是太子。是……是崔神秀。皇后本来在自己寝宫,结果发现宫中异动,所以就和民女一起来保护陛下了。”李齐昭明显并没有被这个理由搪塞过去,“姑娘,你不擅长骗人。太子,是不是也在里面?边将逼宫,所为的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皇后?必然是冲着朕来的。挟持朕,下一步要干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谢宛无奈,“太子殿下被困在偏殿,那些甲士,是陛下的卫兵,他们为了抵抗崔神秀的边防军和府兵,受皇后命,故而集结在此。目前,崔神秀已经围住了陛下寝宫。哦对,还有萧错,此人和崔神秀暗中勾结,怕是不久之后要到了。”

“崔神秀?”皇帝听闻此人名字,厌恶溢于言表,“刻薄寡恩,好大喜功,狼戾之辈,不足为惧。萧错,纨绔尔,能做到这个地步,肯定有萧宗陵在后支持。太子定有破敌之法,如若破不了这个局,他这个太子也别当了。”

谢宛背后嗖嗖冒着凉气,“民女斗胆问陛下,如果太子真的被梁王……”

“梁王?不可能的。我尚且左右不了太子,何况梁王。”皇帝不再多言,又躺了下去。这样的父亲,太子是怎么忍受这么多年的?谢宛擦了把汗,等着殿外的消息,随时准备保护皇帝。这可是全禁宫的中心,一旦被攻破,被对方掌握诏命所出,将是万劫不复。

偏殿里,太子坐在地上,捧着一纸诏书,字迹是皇帝的不假,难道说这真的是遗诏?皇帝真的已经不行了?柳洲隐横着长刀,护在太子面前,一队甲士除尽门口戍卫的禁军,窗牖间尽是鲜血。崔神秀带队鱼贯而入,顷刻间包围了他们。

看见尚存的太子和倒了一地的黄门,崔神秀不喜,啧了一声,这赵成办事真是不利,竟然让柳洲隐反杀?柳洲隐一个未经战阵的高门子弟,现在竟有几分临阵对敌不惧生死的勇气,刹那间崔神秀眼前闪过柳泊宁,不禁寒战了一下……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柳二?”崔神秀高声喊道,命令身后持刀的兵士收刀,“旁边是太子殿下?”此刻的崔神秀,还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底气,“殿下怎么坐在地上啊?”

李弘泽收了诏书,侧过脸去。二人隔着十步,李弘泽坐在屏风前,准确来说,那扇屏风的名字应该叫黼依,乃是天子独有之陈设。空荡的大殿,猎猎轻风吹散了幔帐,烛光掩映,配着血色,令李弘泽想起了夜光杯里的葡萄美酒,“卿带兵入宫,怕是为孤而来。”

崔神秀扭头看去,只见外面又多了一队甲士,不敢贸然动手,萧错应该还没来,杀了太子,再去逼宫,皇帝就不会有退路。于是,崔神秀拔出长刀,按照卢隐和萧恪的指示,“太子无德,圣上早有废立之意。太子闻圣上病重,铤而走险,欲弑君,我等诛无道之储君,护卫王室,万死不辞。”说罢,崔神秀拖着长刀走向前,想要速速处理了李弘泽,谁知隐匿在一旁的傅花醉跳了出来,锵然一声,二人对战,崔神秀以刀相搏,后退数步。

“傅花醉?!”崔神秀显然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此,身后众甲士白刃纷纷,对着傅花醉,“你怎么在这儿?”

傅花醉一扔幂篱,白纱覆着斗笠,打翻了旁边的瓷瓶。“我怎么在这儿?我等你很久了。”这声音带着万分恨意,连带着脸上也露出狠绝,“战野军诸位兄弟!咱们都是跟着柳大混生计的,谁也不想稀里糊涂送了自己的性命,快快放下刀枪,我与太子相识,更熟悉你们,知道你们是被迫上了贼船。”说着,傅花醉从怀里拿出一张名单,“这单子上,是所有跟着崔神秀起事的兄弟,我认得桓孝晖,他已经把所有人的名字记下来了!”

闻言,军心有所浮动,崔神秀顿觉不妙,“众人跟我去主殿,救陛下!”不能再呆这儿了,崔神秀心里有个声音暗暗说道,如果盘桓在此,肯定会被赶来的禁军包了饺子,兵贵神速,当即时和萧错汇合才是!同时,崔神秀有一种感觉——这次造反,必败。萧恪……一定是这个人走漏风声,可恶,看来萧恪这种见不得光的老鼠,想看朝廷内斗啊。

崔神秀和赶来的萧错一起去了主殿,迎面看见皇后坐在大殿正中央的主位上,“皇后?你此刻难道不应该在……”

“大胆崔神秀!身穿铁衣,手执兵器,是何用心!”魏后怒声斥责,“你是要弑君么?”

“回皇后,有人想刺杀陛下,臣等闻言,这才前来护驾。”崔神秀的解释站不住脚,魏后一甩袍摆,在身旁道士谢扶疏的随同下走上前来,“刺杀?我一直都在此,从未听说有什么刺客。倒是你,这气势汹汹的,比刺客还像刺客。”

崔神秀按捺不住,抽了刀,为了大计,看来势必要拿皇后祭刀了,他不顾皇后怒目,大喊一声:“魏氏专权,前有魏侯谋反,现在皇后也要趁陛下病重称制,牝鸡司晨,众人助我……”谢扶疏不等他说完,“愣着干嘛?抄家伙上啊!”话音刚落,二十个“道士”撕毁了外面的道袍,露出里面的劲装,曹胜猛冲向前,和围上来的崔神秀军队扭打在一块,前殿霎时间陷入混乱,厮杀声不绝于耳。

谢宛在皇帝床榻前,惴惴不安,反观榻上的皇帝,依旧气息沉稳。也是,皇帝戎马半生,这点小场面只能算是和风细雨。良久,皇帝缓缓说道:“谢姑娘,现在前殿是不是一团狼藉。”谢宛点了点头,皇帝擡手,“你去找柳念之,让柳念之来处理后事。你应该记得路怎么走吧?”

“嗯,但是民女害怕,柳令公府邸上只怕会更乱。”

“柳念之女婿是骆明河,为了妻子的安全,骆明河也不可能和岳丈分置两处。你去吧,告诉柳念之,宫里一切安好,不必分神,当务之急,是去崔府和萧府,把崔萧二家所有家眷都关押起来,要快!就怕他们中有些人得了风声连夜逃离。同时,我们手里有了人质,萧错和崔神秀才能交代更多东西。”

皇帝老辣,所有人都在他掌控里,即便如此,谢宛还是问:“如果他们早有防备呢?或者,陛下给我个信物,这样我才能说服柳令公呀。”时间紧急,皇帝只好从枕边的木盒子中拿出了一枚潜渊令,“此为潜渊令,见之如见天子,顺应王命,有不为者,可先斩后奏。你只需告诉柳念之,让他用此令,调集今夜禁卫军,朕记得不错的话,执掌城防的,应该是裴丽山的父亲。”

谢宛上前,双手接过潜渊令,心脏快从腔中跳出来,“民女定不辱使命。”她回过头,趁着众人厮杀之际,快步从殿内闪过,停在角落,断肢和血浆浇透了帷幄,谢宛手持潜渊令,“潜渊使者,敢拦者斩!”

这令牌果然有用,无人再敢阻拦。谢宛快步如风,一路向着柳宅疾奔,之前练的轻功,此时终于派上用场。

太子和柳洲隐以及傅花醉,心有余悸。现在崔神秀的确是分身乏术,但是万一他回过神来呢?那二十个人能等多久?禁军围在外面,他们会听自己的吗?如果太子真的掺和进来,在旁人看来就是太子领兵和皇帝对峙,大不敬,基本上坐实了自己的叛逆之举。

正在此时,侯方略鬼鬼祟祟,行至太子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太子殿下,我有罪,我该死啊!”侯方略一个劲儿在地上磕头,“崔神秀叛国,我知道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反而跟着他胡作非为!”方才在前殿混战片刻,侯方略甲胄染血,极为骇人。

太子并不惧,这下终于出师有名,“那,外面禁军可到了么?”

“来了一队,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将军的。”侯方略战战兢兢,“崔神秀这次被包围了,他许我高官厚禄,但我不想跟着他死……”

“之后再说。”太子撂下这么一句话就下殿去了,现在时间紧迫,没时间听侯方略解释,禁军既然到了,那崔神秀必败无疑,只是不知来的是谁。行至门前,太子鬼使神差般想起一个人来,于是出口喊道:“韩重华!”

“臣在!”

这一声,居然有了回音!六年前,韩重华守在武威侯府的石阶前,等待的便是这么一声,谁知迟迟没有等来。闻声,太子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崔神秀里通外国,与内侍赵成勾结想要谋害孤。汝为忠臣,自然知道该帮谁。”

“节义军残余百人,悉听太子殿下号令!”

“好,你们跟着孤,去主殿救援陛下。”踏着血迹斑斑的一条长路,太子不似六年前那么稚嫩,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考验,也是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韩重华凑近,附耳说道:“殿下,萧错已经被魏将军制住,不知殿下如何处置?”太子冷笑一声,“命魏远山押解萧错至主殿,孤有话要问。”

崔神秀力战不支,这二十个人比二百个人还能打,“娘的!今天看来肯定要折这儿了!”刚到的节义军趁崔神秀疲惫,将其五花大绑,死死缚了绑在柱子上。战野军孑遗早已缴了器械,多出来的府兵见状,也只能和前者一般,放下兵器任人宰割。“真是有志气,泼天的富贵不要,非要做什么忠臣义士,柳泊宁教出来的果然是笨蛋。”

太子站在崔神秀面前,“崔将军,你功高盖世,为什么要通敌?恐怕河东侯之死,也和你通敌有关吧?”柳洲隐早已磨刀霍霍,杀红了眼,若无太子在前,柳洲隐和傅花醉只怕当即便能让崔神秀身首异处。

“成王败寇,何须赘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崔神秀冷笑,“魏庭燎功绩卓著,不还是因为咱们的陛下无容人雅量,这才草草离世了么。我也合该会有那么一天,所以干脆自己反了,说不定还能……”

“你不配和魏侯相提并论。”太子拦住欲上前泄愤的柳洲隐和傅花醉,“不能杀,还有很多没问。对了,韩重华,今夜禁宫肯定死了不少人,巷道之中肯定鲜血遍地,这么一伙人马从北门冲进来,遇到的阻力不小。”

“是,禁军和节义军,死了不少弟兄。”韩重华默然,太子叹息道:“传孤旨意,追封的追封,抚慰的抚慰,不能含了节义之士家眷的心。”

“是。”韩重华作揖受命,六年隐忍,此时终于为太子扬眉吐气,“只是不知,这些人作何处理?是杀了还是……”太子不以为然,“不,不能杀。他们并不知情,只是跟着崔神秀来的,孤不能因此得罪。放了便可,不予追究。”

韩重华领着军士,将跟着崔神秀的人全部带走,太子头有些晕,扶着柱子勉强站立,“呼,可算是结束了。”魏远山正好押着萧错过来,昔日飞扬跋扈的公子哥萧错被魏远山手下人绑得严严实实,脸和衣服十分干净,一看便知并未经战阵,应该是还没出手就被魏远山团团围了,束手就擒。

李弘泽简直快气笑了,“萧八,你怎么跟着崔神秀胡乱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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