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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

审判

“谢姑娘宅心仁厚,但如你所见,大周的朝堂上没有那么多君子。”骆明河鼻梁处横着的刀疤无比清晰,目光转过来的那一瞬间吓了谢宛一跳,“你觉得岳丈残忍,但是谢姑娘,这次胜者一旦是梁王,他会将我们斩草除根,我,岳丈,还有云娘、二郎、三郎,都会成为刀下亡魂,你也可能在其中。”

谢宛垂着头,心情沉重,她何必反问?柳念之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出于古道热肠,她还是想救人,救那些无辜之人。萧小玉和崔文犀,她们都不曾参与进来,还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娘……想罢,她作揖拜别,“骆君侯,我有事,就先走了。”

“姑娘是想去救人?”骆明河问道,“你救不了的,我劝姑娘,还是和崔萧二家划清界限。”

“不能因为救不了所有人,就一个也不救。”谢宛回眸,她意已决,无人能更易,“能救一个,我就会救一个,就当是,为自己赎罪吧。”

谢宛一个轻功走远,堂前寂寥,只剩骆明河一人。骆明河摇了摇头,这侠客内心所想,还真是他参不透的。不过片刻,前院有人传讯:“君侯,那人抵死不从,说……说有要事告诉令公。属下不敢贸然行动,这才来通禀君侯。”

难道此人……真的知道些什么?“好,我知道了,带我去吧。”

崔文犀一觉醒来,还不是白日。昨天李敬远在她身边,谁知醒来的时候,旁边的被子早就空了。真是奇怪……她揉了揉眼,从床榻上坐起。正在那时,瓦片咣当一响,连带着窗外辛夷花落了一地,窗台处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那天和李敬远聊到半夜,又和自己说话的剑客!崔文犀马上裹紧被子,“你……你是谁啊,你要干什么,别怪我……”

“文犀。”冯碧梧伸出手来,“谋反事泄,你兄长已经被捕,接下来会有人来收押你们,跟我走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崔文犀半信半疑,但梁王莫名其妙失踪,似乎在呼应着这人的说辞……“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也不能走。我是崔家娘子,梁王妃,大家都被收监,就我一个逃出来,独活更难受,你走吧,不必管我。这是我欠李敬远的……”崔文犀垂眸,手里攥紧了被子,“我已经劝过他了,是他不愿意放弃一搏,时至今日,我跟他一起死了便是。”

冯碧梧不愿再多言,猛冲入室,抱紧了崔文犀,“文犀,你为什么那么傻?这样一个王,有什么陪他下地狱的必要么?难不成因为他和你一起回崔家这么几日所以你……”

崔文犀已经被他打横抱起,“你放我下来!我喊人了!”见她快要大喊,冯碧梧腾出一只手,猛击其项,崔文犀缓缓昏了过去,“文犀,别人我救不了,只有你,我只救得了你。”

“贼人!”此时赶到的谢宛站在大开的窗前,跳入室中,抽出长剑,行云流水般与冯碧梧对峙,“你要对梁王妃做什么?”

“谢宛。”冯碧梧冷不丁地喊出面前女子的全名,“你不要忘了,是你站队太子,才害得崔家家破人亡。”谢宛真是百口莫辩,这些家族斗来斗去,要是她那么厉害,至于被人利用来利用去?“你少血口喷人了,事态如此,早就非我能控制……”

冯碧梧根本不听她的话,从床榻上一跃而下,冲出窗外,刹那间窗牖四分五裂。谢宛也不示弱,紧跟着冲上去,看来这次救不了萧小玉了……

风雨欲来,萧府后院内,阿琉音盛容靓饰,着胡女袍衫,腰际垂下许多宝石串成的坠子,只要舞动起来,这些坠子连同脖颈处的璎珞和四肢的丝带,都会飞舞起来,很是好看。这件衣服的颜色,是柘枝的颜色——阿琉音跳柘枝舞穿的就是这件衣服。不过,她解下了手腕间的金跳脱,放在堂前,又披上墨色披风,静默地向前走去。

萧小玉今日起得很早,浴佛节在即,她要穿得好看些去见裴霆。紫色裙裳搭配红玉璎珞,萧小玉从来不惮显示自己最气派的一面,正如不喜欢白牡丹偏偏喜欢大红牡丹一样。

萧小玉对镜整理好发钗,见庭中辛夷花摇落,正值花期,为何突然花落?想罢,她只当今日和往常一样,并没太在意,墨色披风的阿琉音隐匿在树荫处,行止轻快,萧小玉细细看了才发现,树下竟然站了个人。

“是谁!”萧小玉放下胭脂,提起裙裳冲向院子,喝止住了已经行至廊下的阿琉音,待对方悠悠回头,萧小玉这才松了口气,“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离开这儿,回故土去。”阿琉音冁然而笑,这种神情不像是为了迎合别人而硬挤出来的笑。萧小玉对这样柔媚的女人并没什么好感,然而此情此景,却有一种铅华褪去的感觉,于是便叉着腰,“你离了萧六,一个人怎么活?长得这么好看,到哪儿都会有人觊觎吧。”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估计很多人对阿琉音说过这种话。

阿琉音何尝不知道?她微微颔首,“知道,就算死,也想死在故土。我们这一行的,朝生暮死,不比娘子,有父兄护佑。”萧小玉也知道自己话说得过分了,“那……那你为什么不告别呢?不告而别,萧六知道了,肯定会难受,我听白苹说,他很喜欢你的。”虽然萧小玉不知道萧六为何会跟他父亲一样,偏爱一个妓女,甚至爱得要死要活也不娶妻,还真是随父。

“如果告别,就走不了了。”阿琉音笑道,“萧娘子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萧小玉抓着脑后的鬓发,以此来缓解尴尬,“喜欢就是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就是推己及人会照看对方的想法,就是想跟那个人过一辈子?”她努力回想着自己见到裴霆的感觉,心想这个答案应该绝对正确。但旋即又后悔,她干嘛和一个不怎么认识的女人说这么多。

阿琉音摇了摇头,把帽檐压得更低,“愿娘子得偿所愿。”说罢,阿琉音背过身去,朝前院走了。微风吹来,吹起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披风,露出一角炽热的柘枝黄。不知为何,萧小玉竟然有一丝忧伤,她并不喜欢这个女子,却为了此人沉浮未定的命运感慨。命运的黑把她搅入无边的深渊,而那一抹黄则像极了不甘的炽火,仿佛要在无尽夜色中燃烧,要把这天地盛入熔金般的绚烂中。

萧小玉驻足颙望许久,过了会儿便看见婢女急急忙忙冲上前来,“娘子!不好了!裴将军率人马包围了萧府,说要把咱们都收押入大理寺!”

“什么!”萧小玉心绪大乱,难道萧错闯祸了?现在能去找谁呢?看来只有那个看不上眼的长兄萧讱了……她提起裙裳,跑向萧讱的院子,心乱如麻,一路上也不管不顾来人,结果一下子就和面前穿了甲胄的人撞了个满怀。

萧小玉惊魂未定,揉了眼才看清,那人正是裴霆。“裴霆……为什么,是你啊。”她身上的衣服首饰,是为了见裴霆而穿的,她想在浴佛节,全城欢庆的时候,沐浴着繁花,和裴霆一起游玩,哪成想,居然在此相遇。

裴霆并不是一个仗义执言的君子,萧小玉在之后会更加体会到这个形容——这是萧错过去几年一直念叨在嘴边的。裴家很尴尬,没有萧家家大业大,也没有韩家柳家从龙之功,这就使得他们不得不两方均衡,说得难听就是墙头草,裴霆不拒绝萧小玉的儿女情谊,却也从不提起和萧小玉的婚事,萧错只能自己为萧小玉出头。

这可是柳三的未婚妻……给裴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抢夺人妻。现在萧小玉年纪还小,说是青梅竹马也能糊弄过去,但是大家都长大了呢?传出去风言风语,惹不起。裴霆想扶萧小玉,踌躇片刻缩回了手,“小玉……”

“你和你父亲围住萧府算什么意思?”萧小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阿兄呢?他们去哪儿了,还有萧六,你们不会把他们关押起来了吧?”萧小玉见几个士兵想围上前,手指着众人,呵斥道:“我阿娘是当今皇后的姐妹,我要见皇后,你们胆敢拦我……”她从护卫的刀鞘中抽出长刀,“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裴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上前,在萧小玉绝望又鄙夷的神情中,擡擡手就让萧小玉跑了出去,“罢了,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的兄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

柳洲隐送走崔神秀后,身处大理寺,才反应过来谢宛,“傅大哥,我先去禁宫找阿宛,你在此处帮我看会儿崔神秀,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傅花醉并没有点头,柳洲隐却早已等不及,冲出了大理寺外门。

崔神秀靠在墙边,穷途末路,眼看着傅花醉按剑坐下,“没想到送我最后一程的,居然是你。”崔神秀倾着头,露出脖颈,“来吧,照着这儿砍下去,为你的主子报仇。”傅花醉按剑的手爆起青筋,“柳大不是我的主子,不过也是,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懂他对我而言是什么分量。”

入宫的巷道,鲜血遍地,宫人正在用水一遍一遍浇着,想消弭这些流血的证据,早朝后,依旧是满朝公卿衣冠楚楚,人人都是至德君子,仿佛这些丑恶从来没有发生过。柳洲隐趁着天边微微泛白,单骑入宫,遍寻干极殿而不得,正好遇见了前来面见太子的烈云郡主。

二人在堂前等了片刻,太子终于接见了他们,“正忙着找人,没顾得上接见。对了,柳二,谢姑娘往柳府去了,你要是心念不下,就去看看吧。”柳洲隐听了,行完礼便告别,“此事重要,待我找到阿宛一定来见殿下。”

太子微笑着颔首,留下来的烈云郡主却也不明白此行是何用意,“太子殿下要我入宫,天还没明,是何用意?”窗外乌云渐渐聚集,偶有雷鸣,小雨淅淅,太子从袖中掏出那一沓的信,“有人想要离间我和堂姐,我不想相信,也不愿和燕王叔叔有嫌隙,所以,这些话,咱们小辈不如说清楚了。”

烈云郡主心一慌,接过信,那是她的字迹!怎会如此?“这些东西,定是有人伪造的,我没写过这些!我……我是燕地人,怎么可能对京城布防这么了解,怎么可能呢……”她慌张看向太子,对方笑着看向她——像是早已掌握一切,胸有成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太子殿下真因为这些信件就怀疑我……”

太子依旧笑着,一言不发,烈云郡主汗涔涔的,贴身衣衫已经湿透。无论哪个朝代,造反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而刚刚一路走来,不用说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回京之后,她为了避嫌,基本上没有同别人来往,实在是想不起来谁能得到她的墨宝……“殿下明鉴,若是为一小人,骨肉相残,岂不是因小失大,留下千古骂名?”

“堂姐现在把我当骨肉兄弟了?”太子擡擡手,萧错便被押着进来,“不如,让萧八跟你解释解释?”

“萧错你……”烈云郡主气得几欲站起,指着对方,“你……你是,在宫门外巡视的时候得到我的笔迹然后模仿的?!你果真阴毒!”萧错依旧狡辩,“事不成,郡主就急着撇清干系了么?若是能成,只怕郡主要感恩戴德呢。”

“你……就算成了,对我有什么益处?以后即位的,也跟燕王一系没什么关系,我干嘛要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烈云郡主转头看向太子,“太子不可不明察,萧错这人也忒毒了。自己不成,反倒拉我下水,真是个疯狗。”

太子看二人争吵,也厌倦了,“堂姐何必着急?只是书信都在,笔迹也确实都是你的,我也不想冤枉堂姐,没有人证……”

“殿下,魏东晗于宫门外求见,他说有要紧的事,需要面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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